“友意兄,看在你我曾有过‘一日之雅’的情分上,给你解解闷。告诉你吧,我来浣溪山庄是为了一位姑娘,咭咭!”说完,配合着送上可以称之为奸诈的笑。
所谓“一日之雅”,不过是指两年前季春时节的某一天——
当时,一只姓闵的蝴蝶和一只姓羊的蝴蝶同时喜欢上一位谢姓人家的女儿,争风吃醋,百般心思,拳来脚往,有你无我……斗得天昏地暗,疲惫不堪,差点倾家荡产,到最后,终于在某天结成共盟,偕手站在姑娘香闺外,问她到底喜欢谁多一点。
注意,注意,不问姑娘“喜欢谁”,而是问她“喜欢谁多一点”,莫非在他二人心中,早认定这位姑娘吃东家眠西家?
谢家姑娘当场一口回绝:两个白痴,她谁也不喜欢。
被拒绝了,闵蝴蝶和羊蝴蝶非但没有蹲在墙脚数蚂蚁,反倒兴高采烈跑去酒楼酩酊了一番。醺然耳甜之后,下起毛毛细雨,冷雨拂面,惹得两人酒兴大发,拖出绝尘轻功在雨中比赛,比谁先到达下一个城镇。一晚之后,汗出,两人酒醒,在城门口互瞪一眼,分道扬镳。
这便是“一日之雅”的由来。因这一日之雅,倒给这两人生出芝麻大小的友谊来。
友谊,特别是花心蝴蝶之间的友谊,在于随时可以将自己看中的女子显赞给朋友。
“哪位姑娘?”
“长孙家的长孙姑娘。”
“废话。不用你说老子也知道,”俊爽的玉扇公子吐出与外表完全相反的粗鲁言辞,“长孙家的姑娘不姓长孙姓什么,姓公孙啊。”
羊鸿烈对他的粗言不以为意,凑近他耳边,悄道:“你知道贺夫人的嫁衣是谁绣的?”
“不要在老子耳朵边叫贺、夫、人。”咬牙切齿。
“友意兄,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出了浣溪山庄,我打赌,不出三天,你一定将水如罗抛诸脑后。”似乎有点同类和推己及人的感觉,羊鸿烈笑出一口白牙,“那长孙姑娘啊……”
“……”
“咭……”
捺不住他别有用意的贼笑,闵友意忽视掉对桌从开席以来一直瞪着他的青袍俊公子,眼睛开始向纱后的女宾席飘去,“长孙姑娘怎么了?”
“长孙姑娘慧质兰心,心灵手巧,她的绣功配上本家染的猩红布料,缝出的嫁衣一件万金。我听说,长孙家这次看在那个新任的南六省盟主和水庄主的面子上,由长孙姑娘亲自将嫁衣送上浣溪山庄。”
“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件嫁衣而已,要穿也只能穿几个时辰。
“你不知道吗,嫁衣通常是一对,男袍女裙。”羊鸿烈瞪大眼,声音扬高了些。
“……”闵友意恨恨瞪向被人围住灌酒的贺夏景,“老子知道。”
羊鸿烈抚掌闷笑一阵,正想说“长孙姑娘就在纱后第一桌”,却不想被身后另一桌上的粗哑声音打断——
“听说了没,听说了没,七佛伽蓝和七破窟这一季的赛事要开始了。”
“你又手痒了是吧,贾老三。”有人不正经地戏谑那大声说话之人。
“是啊,贾老三,你这次准备赌多少,赌谁赢啊?”
“我贾老三当然是赌七破窟的人赢。”自称贾老三的男人年约四十,浓眉小眼,北方壮汉的体形,有些肥肉,只是虚肿,没到“膘”的地步。
“你就那么相信玄十三会赢?”有人趁着酒兴起哄。
“哼,七破窟和七佛伽蓝的比赛,和尚赢过几次,扳着指头都能数得清,”贾老三喝下一口酒,“玄十三讨厌和尚是出了名的,就不知,这次会有多少武林门派收到‘窟佛帖’。”
“你不会是想要吧,哈哈!”
“要是玄十三肯送,我为什么不要。一两黄金啊!”贾老三咂咂嘴,颇有些神往。
江湖中人皆知他口中的“一两黄金”是何意,你知我知大家知的情况下,也就无人多此一举去解释。
“二哥,七佛伽蓝与七破窟的比赛很有趣……”帘后传来一声轻问,座中立即有一名头戴飘飘巾的儒雅男子走到纱边,轻轻掀起一角。纱薄如雾,他掀了少许,只瞧得人影幢幢,和几缕落在袖弯处的细滑乌发。
儒雅男子未及答话,身后已传来响亮的笑声。
“有趣?哼,这位姑娘难道连‘窟佛帖’也没听过?”
儒雅男子抱拳一笑,“众位英雄见谅,在下与小妹未涉江湖,不知武林事,言辞中若有得罪,请见谅、请见谅。”
那大笑之人还未接上话,帘纱后却传来一声莫名其妙的——“……吗?”
吗?吗什么?
“哦,众位英雄,我家小妹的意思是,那七佛伽蓝与七破窟的比赛很有趣吗?”儒雅男子自动将妹子分断两截的话连成一句完整意思,末了还不忘追加一句,“在下浅陋寡闻,请见谅、请见谅。”
江湖之中,总有些人好为人师,贾老三见他言辞有礼,加之今日又是喜宴,也不多刁难,只问:“兄弟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