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失去她而变得空前强烈。
他在她来A市以后彻底认识了她,了解了她的心,他觉得他以前其实并不爱她。如今呢,他了解了她,他真正爱上了她,他却使她受到屈辱,永远失去她,只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可耻的回忆。
他此时站在这个他曾经熟悉的楼前,像一个精神错乱的人,茫然不知所措。
“先生坐车吗?”的车司机问着。
“好。”
辰逸在一天一晚没有睡觉以后回到家里,他没有脱下衣服,仰卧在床上,用枕头盖住自己的脑门。
他的脑袋很重。浮想、回忆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清晰地一个又一个在头脑里迅速交替出现。
忽而是他第一次见她的眼神,忽而是听到姑姑去世时大哭的可爱模样,忽而是陪他见朋友时那可爱的样子。
“睡吧!不要再想啦!”他对自己说,像平时心态良好的时候那样充满平静的信心,认为只要自己想睡就会立刻睡着。
果然,在一刹那,他的头脑昏昏沉沉,他像跳进了山谷,恍恍惚惚的生命里的一些事情波涛一样袭上他的心头,就仿佛一道强烈的电流突然贯穿了他的全身。
他猛地惊醒了,突然从沙发上爬起来,两手一撑,恐惧地跪了下去。
他睁大着两只眼睛,仿佛根本没有睡过似的。刚才还脑袋沉重和四肢无力的感觉顿时消失了。
“你这段时间好像衣服有点宽松了。”他听见小夜的话,他看见她站在他面前,他看见她热辣辣的绯红面孔和那双热情地望着辰逸的水汪汪的眼睛。
他又把双腿伸直,照原来的姿势一下子躺倒床上,再次闭上眼睛。
“睡吧!睡吧!”他一再对自己说,但一闭上眼睛,却更清楚地看见那难忘的第一次见面小夜的脸。
“这一切都完了,所有的一切都完了,她把这一切都带走了,可是我没有她就活不下去!”他说出声来,不断地重复着这些话。
这样重复着,使塞满他脑子里的种种形象和回忆无法沸腾起来。
但这样抑制他的胡思乱想并没有多久。
美好的时光和他不久前对她的屈辱,一幕接着一幕,又飞快地在他头脑里掠过。
“嫂子!我明天就领证了。”这是他告诉她的最后一句话,他用双手捂住脸,感觉自己脸上那羞愧愚憨的表情。
他一直躺着,竭力想睡着,虽然觉得毫无希望。
他不断地重复着所想事情中的个别字句,希望借此制止出现新的事件。他留神静听,只反复听见脑子里不断地出现的。
“我不知道珍惜,不懂得付出,只知道拥有,也不懂得享受。”
“这是怎么了?我是疯了还是完了?”他自言自语。“也许是吧。人们怎么会发疯,怎么会跳楼,为什么会自杀?”他自己想着答案,接着睁开眼睛,惊奇地发现床头放着的几本他以前和同学的影集。
他摸摸前几张照片,竭力想着这些同学,想着和他们在一起照相的情景。
但要去想这些无关的事情是很痛苦的。“不,得睡觉了!”他推了推影集,把头往里靠了靠,但要是让自己闭上眼睛却很费劲。
他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又躺下了。
“我完了,彻底废了!”他自言自语。“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生活还有什么呀?还剩下什么?”他的思潮迅速地流遍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除了同小夜的爱恋不再有什么。
“仕途之路?社交圈?婚姻生活?”什么问题他都无法认真思考。
这一切以前觉得都很重要,现在觉得都无所谓了。
他跳下床,站起身来,脱下上装,只穿个背心,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人就是这样发疯的。”他重复地说着,“就是这样自杀的……当生活已不再有春天。”他慢吞吞地加了一句。
他走到门口,把门带上;然后,目光呆滞,咬着牙,走到桌旁,拿起手枪,察看了一下,沉思起来。
他垂下头,脸上露出苦想的神态,手里拿着手枪,站了几分钟光景。“我完了。”他自言自语,仿佛长时间合乎逻辑的冷静思索使他得出了一个完整的结论。
其实,他所深信的这个“我完了”,只是他在这个时辰里兜了几十个圈子的回忆和想象的又一次循环罢了。
无非是重温那些一去不复返的美好的往事,无非是想到自己毫无意义的茫茫的毫无未来的生活,无非是想到给别人造成的伤害,无非是这些思想感情的不断涌现。
“我完了。”他再一次沿着那荒诞的回忆和不断思索的圈子打转时,重复说。他整只手使劲握住手枪,仿佛把它紧握在手心里,枪口对准自己的胸口,扳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