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的眼暗了暗,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一诺,你母亲走的时候你小姑擅自做主,没能等你回来就把她火化是想把骨灰带回方家。可惜你拼了命也不让她带,我那时是可怜你,不忍心逆你的意,所以让人修了墓园。可是,她是方家的人,现在我要带她回家你也要拦?”
“回家?”方一诺渗着血的嘴角因为方原的话扯了扯,“或许我是因为身上流着一半你的血,所以无法选择地要被你带回方家。可是,我妈跟你,没有家。不,也许曾经有,可惜,被你亲手毁了!”
方原看着这张带了马雪茹好看的眉眼的脸,悲从中来。
“当年我是做了混账的事情,可后来我试着弥补了。我找过你们,是你母亲一直不肯原谅我。自从答应她不再回国之后,我整整二十多年没再踏上过这片土地,就算我想见自己的亲生儿子都生生忍着,为什么?因为我接受她对我的惩罚,我想通过赎罪来继续我对她的爱,你明不明白?”
“方原,这么神圣的一个字从你嘴巴说出来,我怎么觉得那么恶心呢?”他不顾变了脸色的方原,冷笑着说道,“但凡你有一点爱我母亲,就不会让她受尽伤害回来,辛辛苦苦生下我,独自一人养大。但凡你有一点爱我母亲,就不会趁我来美国看你的时候,为了抚养权逼死她。你知道我长这么大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就是那年寒假怀了对你的一点点怜悯,瞒着我妈到美国,从此永远失去了她。”
“我说过了,我没有逼死她!”方原反驳。
“没有吗?”方一诺盯着他,“对,没有,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用派个律师让她在放弃抚养权的协议上签个字就能达到目的。所以你当然可以说没有,但是,你知不知道,我母亲走的那一晚,她给我打的电话有多绝望?她以为我永远不会回来了,她说对不起没能给我好的生活,她说跟人争这争那,到头来争不回自己的儿子,她累了。方原,这么多年不肯原谅你,不是因为我有多恨你,而是每次看见你,我脑海里全是我妈无奈地签完那张弃权书后,绝望地拿着刀片划向自己手腕的画面,我们亲手害死了她。你说,你要我怎么面对你?”
方原还能说什么?他到今天都不明白为什么马雪茹突然就自杀了,不明白为什么死前会打那样的电话给方一诺,还有,那张签了她名字的放弃抚养权的协议,他明明让律师拿给她的是财产交接书,怎么就被换成那份协议了呢?短短的一个晚上,他们就像是被卷入一个无形的巨大的网,成全了一场阴谋。然后,白天来临,一切都风平浪静,就算他动用了一切力量,居然也找不出一丝的蛛丝马迹,成了一团谜。
而他在方一诺眼里,因为那份协议,永远成了逼死他母亲的人。
俩人沉默了很久,终于,方一诺擦擦流着血的嘴角开口:“骨灰在哪?”
方原蹲在他身边,昏暗的眼眸此刻更加低沉:“不管你怎么想我,既然我已经移走了,它就不会再回原来的地方。”
方一诺的愤怒仅一句话就被方原重新挑起。他抬头,如捷豹般把方原平整的西装领紧紧揪住,把头凑近他,眼睛充满戾气:“你不知道美国是我妈这一生的噩梦吗?难道你连死都不放过她?”
“啪!”一个利落的巴掌响起,方一诺原本就挂了彩的脸上瞬间通红一片。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忍着你不是为了让你爬到我头上的,难道这辈子你都要为了一个死人跟我作对到底?”方原痛心疾首。
他侧着脸,视线定格在地上,听到方原的话冷笑了两声,然后缓缓起身,拍了拍尘土,这才看向还蹲坐在地上的方原。居然笑着居高临下地说:“没错,你欠我妈的,我要用这一辈子向你讨回来!”
说完,他看都不再看面如死灰的方原一眼,一步一步走出别墅。
而原地的人则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耳边全是方一诺宣誓般的话语。然后就想起马雪茹的脸庞,似乎,多年前也有一个人带了方一诺刚才那样的表情,在自己对她承诺完不再回国后,将要迈出门槛时说:“方原,你欠我的,我要用一辈子让你还!”
他永远都记得当时那双眼睛带了多大的——仇恨!
雪茹,难道美国,真是你的噩梦,是我带给你的噩梦?
方一诺将跑车开到最大时速,一路飙到海滩边停了车,在海边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看着满脸伤痕的他愣了愣,还是走了过去,居然有人挂了彩还能这么有型。
“先生请问需要帮助吗?”
方一诺头也没抬一下,从兜里掏出一张貌似是vip的卡扔在桌上,嘴里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服务员听着这声音,这是个浑身散发着寒气的男人,吓得缩了缩脖子,看都没看一眼卡就溜了。
方一诺摸摸自己破了相的脸,皱了皱眉,然后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方原应该不会再把骨灰带回美国了,看他要安置到哪里去,知道了就给我打电话。”
“……”
挂了电话后,方一诺揉揉眉眼,也不顾还带着血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