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已是六月初,离吴王夫差限定的日子越来越近。Du00.coM吴使王孙骆多次催促,请勾践启程入吴。
越宫南风殿,勾践阴沉着脸,坐在榻上一言不发。他狠狠地把手中的那张锦帛扔在了地上。一名近侍跪在他的面前,战战兢兢一声不吭。而站立一旁的文种也垂首侍立,噤声不语。这南风殿里,空气显得十分窒息。
“催!催命么?你去转告吴使,寡人要等一个人,要办一件自己的事,也不成么?”
文种见勾践有些失态,便轻声奏道:“臣理解大王此时的心情,范蠡没到,大王心里有所不甘。臣已经给范蠡将军去了信,大王奔吴必过橘州,而橘州离固陵不远,到时范蠡将军便在橘州和大王相见。”
勾践抬起头来,盯着文种道:“你已经安排妥当了?那好罢,明日昭告诸臣,寡人将祭祀宗庙、拜祭列祖列宗。”
文种点头受命,对那跪着的近侍道:“你派人去转告吴使,就说大王正在准备进奉吴王的礼物,还有些没置办周全,请吴使宽限一两日。”
那近侍得命,巴不得一声儿,告辞出去,一溜烟去了。
勾践叹息一声,禁不住眼含清泪,对文种道:“寡人即位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懈怠。不料椒山之战,我军一败涂地,致使今日国亡家破,寡人千里而作浮囚。此行前途茫茫,是有去日而无归期,岂不悲乎?”
文种劝道:“昔日齐桓公奔莒、晋文公奔翟。他们都曾经经历过艰难的磨练,后来通过一番励精图治,他们终于成就了一代霸业。只要大王心存家国,寻机奋发图强。自有兴国之日,大王何必过于悲伤,堕己之志呢?”
勾践站起身来,揉了一下鼻息,止泪道:“此话说来容易,吴王既然欲以我夫妇为质。以后定然难以脱身返国。就算寡人有冲天之志,又能怎样?”
文种道:“臣已经为大王谋划在胸,大王和君夫人先到吴国,听从吴王的差遣,臣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大王返国。只要大王能够回国,再经过一段时间的韬光养晦,报今日之耻,我们还是很有希望的。”
“今日寡人就和爱卿相约:国内政事就由爱卿主持大局。以三年为期。希望爱卿用三年时间,让寡人脱离藩篱。回到故国。不知大夫能否办到?”
“臣定当尽力!只要伯嚭在吴国当政,利用伯嚭能够直达天听,影响吴王的抉择。只要用心筹划,臣以为大王定能归国。”
勾践咬牙道:“寡人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寡人捞回来。寡人必须返国!”
文种点头道:“大王不日就要启行,不知还有何吩咐?”
“爱卿以上卿之位把持朝政,寡人孤注一掷,不立太子,不分爱卿之权,好让爱卿替寡人全力治国。上次爱卿推荐范蠡随寡人入吴从难,寡人允之。”
“处理政务、管理朝政,范蠡不如我文种;但灵机应变,在险境之中能够从容应对,臣不如范蠡多矣!但范蠡入吴。训练固陵军队的重任又交给谁呢?”
勾践略思片刻,道:“固陵之军要继续进行秘密操练,让泄庸为帅。会稽留下的数千兵马守卫都城,可以畴无余为将。而司马稽郢,总揽军务。”
文种领命。君臣二人又谈了些祭天拜祖的琐事,文种便告辞出宫。
第二日,勾践率领诸臣先到祭天台祭天,再到太庙拜祭列祖列宗。然后遣使告知吴使王孙骆,可以启程入吴。
到了临行之期,王孙骆率卫队先行一日,勾践和夫人随后进发,往橘州而来。朝中诸臣都尾随勾践夫妇,送至橘州城下。
早有范蠡在橘州城等候,君臣二人相见,莫不流涕失声。
范蠡跪伏于地,泣道:“臣有负君命!固城山一败,臣罪不可赦!”
勾践急忙驱身向前两步,双手扶起范蠡,亦垂泪道:“此败罪在寡人,与爱卿何关?寡人不明敌我之势,轻举妄动,以致有今日之败!爱卿快快请起!”
勾践见范蠡外着铠甲,内穿素服,讶然道:“将军家里出了何事,着素服来见寡人?”
“拙荆因为与臣随军,一路劳顿,在固城山之时,偶发重疾而逝。”
勾践长叹一声,良久不语。范蠡又厮见过各位同僚,与文种相见之时,彼此四目两队,两双泪眼无声。
稍顷,王孙骆又遣使前来催促,文种只得率众臣与勾践作别。
“拿酒来!”文种大喝一声。早有侍者端上酒来,一杯杯斟满置于众人之前。
众臣举觞,以文种为首,跪于勾践面前。然后文种高声颂词:“皇天在上,吾主受天庇佑:先沉后扬、祸为德根、忧为福堂;威人者灭、服从者昌;君臣生离、感动上皇;众夫哀悲,莫不感伤;臣请荐脯、行酒二觞!”
勾践向前,一一扶起众人。禁不住仰天长叹,泪如雨下。他望了望身旁的夫人凤仪,满怀惭愧之色。
王后凤仪只是死死地咬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