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风苑穆合堂里,温荣吩咐了茶炉,锯坐于席案下首煮茶,抬首笑道,“伯祖母,可愿试试荣娘煮的花茶。”
温荣的笑容清澈灿烂,犹如开春蔓枝的桃花,节次盛放,褪去了冬寒,于心里是浓浓的暖意。
谢氏心下不舍之意油然升起,若是任由身子这般垮下去,怕是不几年,便真见不到荣娘了……如此不爱惜身子,算来还不如陈老夫人,陈老夫人算计也是为了护孙女周全,自己真该撑到荣娘嫁人,为她寻一个好人家。
谢氏不掩喜意,慈祥地笑道,“荣娘第一次过来遗风苑,便为伯祖母煮了禅茶,那壶禅茶,不论是汤色茶味,亦或点茶技艺,都令伯祖母至今难忘,不知荣娘今日的花茶,又是何物。”
盛京虽盛行茶道,点茶技艺也并不稀奇,可如今常吃的茶里多是加酥酪、枣,甚至姜、花椒等物,不喜辛刺只求淡寡的,也会加少许橘皮、薄荷做添味。
而花茶,鲜少有人知晓。
温荣也是心血来潮,试着将春日含苞待放的花瓣,采集阴干了顺成细丝,待茶汤三道煮沸,再小心撒入。
温荣尤喜入了梨花丝的茶汤,在原茶之味上,更添清香雅致。
温荣将煮好的花茶奉于伯祖母,并说了打算在遗风苑小住几日的想法。
梨花茶还未入口,淡淡的花香茶芳已飘至鼻端。
荣娘愿意留在遗风苑,谢氏怎会不愿。
只是再欢喜。也不能在小辈面前失态,谢氏颌首笑道,“记得与你阿爷、阿娘说一声。”
汀兰激动地请示了谢氏与温荣后,匆忙带着几名二等婢子去了为温荣准备的厢房。
厢房已几近一尘不染。却又被细细打扫一遍,纵是什么都不缺,也要取来香笼,烘着新换的软褥。
温荣在穆合堂里与伯祖母一道用过午膳,便与伯祖母作别回黎国公府收拾物什。
林氏心下有几分担忧,虽然遗风苑和国公府在同一个市坊,且相隔不过一条街道,但荣娘毕竟是第一次离开自己了,做阿娘的,不免挂心。
林氏一边叮嘱温荣要注意身子。千万别着了风凉。一边帮着温荣整理要带去遗风苑的东西。
温荣生活里简单。平日里小娘子喜欢的傅粉鹅黄从不曾用,不过一些日常穿戴的衣饰,一共两只小箱笼。明早一道用马车拉去便可。
……
常乐坊康画师宅院。
待李奕等人看过了《秋宴仕女图》后,康画师命人将画收起,与三人笑道,“康某还作了几幅淡色山水画,不知二位皇子与琛郎是否有兴趣。”
李奕笑得和煦,“康画师所作,必定是尚品,望有幸得一见,好看的小说:。”
李晟与林子琛亦是颌首,但求一看。
果然是水墨丹青,画卷里只用淡墨缓缓铺开。虽是着意勾勒的山水,可画里的山水线条,却比浓墨入水的瞬间还要来得舒展肆意。
近年京里盛行浓墨重彩,而康画师更是以青绿派山水画闻名。
林子琛笑赞道,“本以为康画师只是青绿派系大家,不曾想水墨画亦令人叫绝。”
康画师听得受用,爽声笑道,“康某原先确实只作青绿山水画,因为在康某认识里,若无青绿,枉称山水。可前日有幸见识到温四娘的水墨画后,实是心生敬佩。山水纵然无颜色,却可依旧有灵魂。”
李晟端着康画师的一幅应诗画细细赏看,个中妙处确实与温四娘在赵府所作的如出一辙。
李晟想起了那日温荣娘垂眼执笔,运帷于画卷时的认真模样,嘴角微动,确实是无愧康画师如此高的评价。
李奕俊眉微挑,望着林子琛颇为遗憾地说道,“温四娘的画作着实令人惊艳,不论是那日斗画所作,亦或德光寺落成礼时赠与太后的春江景,皆是难得的上乘佳作。”
李奕顿了顿,看着浮刻文姬归汉纹的青瓷茶碗,眼角余光不曾离开林子琛半分,轻叹口气,“可惜琛郎没能亲眼见到温四娘的画作了。”
康画师听言颌首,“三皇子所言实为某心中所想,温四娘赠于太后的春江景,令某等画师汗颜,无怪能挂于延庆宫。”
林子琛思及荣娘的牡丹图,心下轻笑,最初自己不愿叫他人知晓,是担心有人会像林瑶一般死心眼,睹画思人成痴。
可今日,总不能在荣娘的事上叫人小瞧了去,便是关系极好的两位皇子也不行了,遂笑道,“奕郎不用替我遗憾,温四娘的画技某早已见识过,确实是不凡。”
林子琛此言一出,连李晟也将注意转到了二人的谈话上。
李晟知晓温四娘是不喜张扬的性子,那日斗画更非温四娘所愿。
林子琛解释道,“温四娘同家妹交好,故各赠了一幅牡丹图,某才有幸见之。”
“原是这般,想来温四娘的牡丹图亦是天姿国色,不知琛郎是否能与家妹商量则个,借了与我等相看。”李奕朗声说道,笑容和煦心下却有几分不悦,赵府那日自己当众求画,她却不顾颜面直言谢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