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帖是太子李乾、二皇子李徵年少在文学馆念书时写的。睿宗帝犹记得那日他要检查李乾和李徵的功课,太傅便特意挑了几幅‘字有所成’的交于他,当年长孙氏还在,夫妻二人一同翻看了两个孩子的字帖,皆赞口不绝,他更对长孙氏言,‘吾家有儿长成,成大器却不晚也。’
成大器却不晚?睿宗帝霎时间老泪纵横,他曾向长孙氏许诺,要将江山留给他们两人的孩儿……走到今日这一步,究竟是谁不争气,谁对不起谁?
“圣主,该歇息了。”卢内侍将已经冷凉的茶盏端了下去,又换了一盏新的上来。
“泰王府的人都已经收押了?”睿宗帝放下字帖,阖眼靠回矮塌,眉心和额头上的酸痛压迫感越来越强烈,沉重地睁不开眼睛。
卢内侍躬身道,“回禀圣主,泰王府里不论主仆,俱已悉数关押入狱。对了,三皇子仁慈,顾及褚侧妃有六月身孕,担心褚侧妃受不住寻常大狱的艰苦,遂将她单独软禁在洁净的厢房。”
睿宗帝摆了摆手,“我知道了。吩咐宫车,我要去一趟大理寺。还有,记得传话下去,明日不早朝,让三皇子、应国公他们多休息一日罢。”说罢睿宗帝撑着扶手起身,步子沉缓地朝殿外行去。
大理寺灯火通明。
今夜大理寺关押了尽是谋反主犯。这些犯人地位不凡,干系重大。大理寺卿和左右寺卿等人不敢大意,皆留在衙门彻夜不眠,此时看到圣主微服而至,更打起十分精神上前听命。
“你们各自忙吧。我一人去看看李徵。”睿宗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卢内侍和大理寺卿虽不敢违令守在圣主身边,但又担心圣主身体虚弱,会经受不住打击忽然有好歹,二人遂躲在十米开外,亦步亦趋地跟着。
李徵正怔怔地坐在大狱角落,听到圣主声音茫然地抬起头。空洞的视线里睿宗帝正疲累地扶着大狱木栏。站不住了便颓然坐在地上。李徵发现,不知何时起,阿爷的发鬓已经染满霜白。威严的剑眉松垮地垂在眼角处,没有往日的煊赫气势,只苍老的令他这小辈心酸。
“阿爷。”李徵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凌乱的发髻上挂了几根枯草。“阿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的。”
“徵儿,你怎么就沉不住气呢,一心对付你大哥,你可知你们是嫡亲兄弟啊。”睿宗帝抓住李徵伸出木栏外的手。哀声感慨,若不是他兄弟二人不齐心,明争暗斗两败俱伤。奕郎怎会有机会。
“因为阿爷和阿娘都只宠大哥,可大哥不论品性或才能。都比不上我,为何你们眼里只有他,甚至在大哥做出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后,仍一如既往地拥立他为储君。我不服啊,阿爷,你们让我怎么服气。再后来你为了打压我,还将韩秋嬏那等愚妇嫁于我。”李徵抱头跪在大狱前,失声痛哭,“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我不甘心啊。”
“你还是不明白,”睿宗摇了摇头,“你和乾郎怎就不能学学李奕与李晟呢,他二人比你要优秀,可你想想看,他们何曾内斗过,若非他们兄弟二人同心,也不可能成大事的。”
“哼,”李徵一抹眼睛,露出嘲讽的神情,“五弟也不过是在粉饰太平,我就不信五弟肯心甘情愿地站在李奕身后,阿爷,你不知道,三哥和五哥当时还争抢过温四娘,就是五王妃,还有,五弟生母王贤妃的死和王贵妃脱不开干系,这事五弟肯定也知晓的,阿爷……阿爷你不要走啊,阿爷……”李徵手直直地伸出狱外,指尖触碰到睿宗帝的袍摆,却再也抓不住了。
睿宗帝对二皇子是彻底死心,远远丢下一句话,“你安安分分地闭嘴,说不定奕郎还会留你一命,你就留在大狱里反思罢。”
到了大理寺外,圣主仍旧不肯乘肩舆,也不同意卢内侍和大理寺卿上前搀扶,只佝偻着背,走一步停一步,咳嗽声愈发撕心裂肺。
……
温荣艰难地睁开眼睛,一夜才睡半个时辰。温荣正要起身,绿佩蹑手蹑脚地进来传话,言宫里传了书信下来,今日不早朝。
温荣整个人放松下来,躺回厢床时她发现李晟也悄悄松一口气,温荣抿嘴微笑,原来都累坏了。
这回笼觉一眨眼就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后二人简单吃了些清粥,温荣又修了封书信回温家长房,为免长辈担心,温荣未将韩知绩火烧樱桃园、企图捉她们做人质之事写在信里,只简单地提了提二皇子和韩知绩谋反。
忙完了温荣亲自煮了壶茶汤,与李晟一起靠在庭院凉亭歇息。温荣微眯着眼睛躺在藤椅上,懒懒地打着团扇,身边放着婢子刚端上来的新鲜葡萄和荔枝,李晟随手剥了一颗葡萄递给温荣,“荣娘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每日里游山玩水品诗作画,轻松闲适的生活。”温荣执锦帕轻擦去唇边甜腻的葡萄汁,“与其富贵荣华,不如把酒桑麻。”说罢温荣转头认真地看着李晟英俊的侧脸,“晟郎呢。”
李晟摩梭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半晌后笑着说道,“我也一样,荣娘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不知为何,虽然李晟给了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