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逾称帝师。”林熙棠没有动。
皓帝却探过身去,握住林熙棠的手臂,雾气从他身周缭绕而出,色青近黑,仅数息就充满整个大厅。雾气中央剧烈翻涌,犹如风暴席卷,隐隐绰绰现出一道背被九鳞的腾蛇幻象。
须臾,两道巨大黑影掠过,竟是腾蛇胛骨处张开了双翼。
林熙棠向来平静的表情,在这瞬间被震得粉碎。
腾蛇是大秦帝室家徽,金爪玄体,但从来没有任何一件图腾上是胛生双翼!只有极少数人才隐约知道,帝室流传下来的天赋图腾并不完整。
“腾蛇于都广之野,浴水出焉,金爪、雷角、翼蔽临渊。”皓帝缓缓道:“这才是太祖天赋图腾的完全形态。”
林熙棠被握住的手臂微微颤抖,忽然一层浅蓝色薄冰凭空从肘部出现,飞快蔓延到指尖。
附近的青黑色雾气立刻分出数缕,凝出五指形状,将薄冰摘去。薄冰离体即化作黑焰,每一朵核心皆殷红如血滴,然后被五指一把捏灭掌中。
“没有顾拓海炼制的虎狼之剂,就压不住旧伤了吗?”皓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林熙棠靠进沙发里,虚弱地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你不高兴吗?终于可以知道,我们走在了一条对的道路上。自太祖筹谋‘载曜之始’至今,整整一千一百二十年,牺牲了无数帝血和天衍之机,然而谁都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意义。现在天赋图腾觉醒了,意味着黎明真正在复苏和壮大。这个永夜世界里,黑暗不再是惟一的神眷,而人族复兴需要的只是时间。”
林熙棠神情柔和下来,低声道:“恭喜陛下。”顿了顿,轻叹道:“那么新世界的开启,陛下应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皓帝眼神微微一变,新世界传闻兴起是在林熙棠进入天机阁之后,却终究没有问他从何得知,只简单地回答道:“确有其事,但世界本身未知。”
“如果时局有如此重大变化,扩大浮陆战争不是个好选择。”
“树欲静而风不止,以现在的浮陆局势,也不是我们想停战就停得下来的。”皓帝很有耐心地解释道:“所以他们想打就让他们打,否则人心难抑,这里没有机会,他们就会在其它地方寻找机会。”
林熙棠蓦然睁开眼睛。
“既然他们想要你的权柄,那就看看他们有没有抓住的能力。”皓帝淡淡道:“青阳王曾经说过一句话,大秦那么多强者和天机大家,总不能功劳全让你一个人立了。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林熙棠不由皱了皱眉,张伯谦的原话大概是这个意思,用词可比这难听多了。
“这次军部既有充分理由请战,难得长生王也不吝啬禁卫军力,那就如他们所愿,若能将浮陆收入囊中,也没有坏处。至于什么人,在计较什么,谋划什么,战事进展下去,总会知道的。”
林熙棠脸色微变地看着皓帝,就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君主,沉声问:“那么另外的主力线上,都是谁领军?”
皓帝缓缓道:“林卿你只要能自己走下山去,没有人会阻拦。”
然后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当中。
皓帝走出天机阁时,已是月上中天。他站在白玉石阶上,俯瞰夜色中的帝都,然后抬手横于眼前,握掌成拳,就像攥住了万家灯火。
“父皇,你看,我终于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大秦至尊双肩披满月光,自言自语。
台阶下,阴影里,立着数个内侍,充耳不闻,不言,不动,犹如尊尊傀儡。
虚空中没有昼夜,只有激烈的战场。
距离永夜援军赶到战场还有一点时间,帝国各战舰几乎如疯了一样,拼命将炮火砸向对手。两艘大公级座舰见援军已到,就改变了战略,不再死磕,而是各自冲向外围。
它们执意突围时,帝国几乎无计可施。两艘拼命拦在前路的驱逐舰被大公座舰主炮直接轰成了两截。大公座舰从还在燃烧的残骸上直接撞过去,冲出了帝国战舰的包围圈。
不远处,右相站在还弥漫着浓浓硝烟味道的舰桥里,死盯着两艘大公座舰,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突然回头,用沙哑的声音道:“传令!本舰全速迂回,给我拦住那一艘……”
他话说到一半,声音突然哑了。一名老臣苦笑,道:“大人,我们这艘船,已经快不能动了。拦不了了。”
舰桥内都是些谋臣,他们平素里擅长的是阴谋诡计,就算有原力等级,正面格斗也几乎没有一点经验。可是现在右相看到的,是人人带伤,都只是草草包裹。伤得最重的一人整个小腿都不翼而飞,就倚在桌子上,靠单腿站着。
右相还记得,此人是出了名的胆小怕死,但是现在,却依然目光炯炯,随时可以暴起杀敌。身上的伤,似乎都被忘了个干净。
舰桥内另一侧一片焦黑,舱壁上则多出一个大洞,寒冷气息不断往里吹,却吹不散那余烬未断的焦热。
地板上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尸体,其中有几具谋臣和舰员的,更多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