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道眼神熟悉而温暖,林兮若有点纳闷的回首,发现公孙煊渁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来到自己身后。这一刻,四目相交,一切明了!此刻,她懂他!他直直迎着林兮若的目光,而林兮若则含笑注视着他黑亮炽烈的目光,等着他招牌式的微笑,等着他对她挥手,说:“兮若,我们终于比肩而立!”
远处,一阵沉厚悠扬的乐声远远传来,仿若为这隽永的画卷而奏乐和鸣。那曲调古老哀婉,音色古扑醇厚,有种洗尽沿华裙摆茑萝的纯朴之美,如古道飞雪中细吹胡笳,莽山飓风扑面而来,抬目所见之处,大漠苍茫,天地一色,而于这一刻中回思江南温软,淮扬柳,谢家燕,小桥流水落桃花,前尘琐忆,如在眼前。
这音色非萧非笛,不同萧的清越,也不同于笛的明亮,却别有一番悠远回旋余韵,如口中苦茶,品久了便品出沧桑与韵味来,一层层在舌尖盘旋不去,直入心底,让人想起那些如茶般滋味的跌宕起伏的命运和人生。
那些黑衣人早已个个畏畏缩缩,只有那头领还兀自镇定,眼神如苍鹰般的凌厉。
而他面前笑吟吟的少女却毫无惧色,冷笑睨视的眼神直逼那头领,少女的眼神深邃,宛如冬日的湖水突然遭遇地裂,那么大泊大泊的狂涌而出,当头罩下,浇了个冰凉透心!
剑光一闪,匹练似的在半空拉开银虹一抹,呼啸着落下!世界刹那一凉。鲜血激飞丈高,豁刺剌喷上四面竹幕,淋漓拖曳,勾勒成图,竖若山脉皱褶。横如水积沧海。冥冥鬼神之笔,作画血色江山,好看的小说:!
公孙煊渁剑不染血,他恐怕污了林兮若的眼,顺手将她轻轻一带,轻飘飘的落到了另一块干净的平地上。
“渁!我没那么脆弱!”林兮若注视着眼前的伟岸男子,微笑着说。
“这是你的好表姐元滢饲养的恶犬,要不要留下一个问一问?”公孙煊渁也默契的一笑,道。
“不用了!我也知道了!”林兮若望了一眼做鸟兽状四散而逃的黑衣人们,淡然说道。
这密林深处的平地上,顿时显得更加幽深空旷。远处,那沉厚悠扬的乐声再次传来。
两人近在咫尺,静静的听。一曲终了,林兮若已微湿了眼眶。
她喃喃道:“埙……我居然亲耳听见了埙曲……”
公孙煊渁若有所思,突然轻轻推推她,道:“去吧。”
林兮若起身,对他笑了笑。直直走了出去,循着那音穿过层层密林,一片竹林幽深处竟然有一所占地颇大的院子,过了花园是一座凉亭,凉亭顶上,白衣如雪的男子向月吹埙。金红色云龙纹的古埙在他掌中,闪烁着华丽而沉厚的久经岁月积淀的神光。他白衣垂落亭檐,飞燕似的无声飘舞。似一些久经埋藏的心事难以出口,意图以某些手势来沉默说明。
林兮若跃上亭顶,静静在他身侧坐下,无意中一侧头,残影立即也侧过头去。然而林兮若竟然于这刹那之间,捕捉到他脸颊上淡淡一抹反射月色的亮光。那是……泪光?林兮若的心跳了跳。残影竟然在流泪?这个看上去温和却风骨自生的男子,她未曾想过,这一生会看见他落泪。
残影却已静静开口道:“今天是姬嬛忌日……她已离去七年。”
林兮若的心又跳了跳。姬嬛是谁?他的……妹妹?爱人?她沉默着,不想开口去问,残影既然已经提起,那就是终于愿意主动和她谈起过去,她只负责听就好。
“她是我的未婚妻子,自幼指腹为婚,小时候,我是不喜欢她的,那么一个黄毛丫头,大户人家的女子,竟然喜欢舞枪弄棒,她看起来也不喜欢我,当众说我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担担,十足废物,我们曾经一怒而别,发誓娶谁也不娶你,嫁谁也不嫁他。”
他笑了笑,抚摸手中古埙,眼神遥遥投向深远天际,那些两小不无猜,青梅恨竹马的日子,早已压成了旧书中一枚薄薄的树叶书签,透着年华的苍老经络,枯脆易碎,以至于他从不敢轻易撷取,害怕指端触及的那一刻,“啪”一声,化为永久的记忆粉尘。
“后来,那一年,我家中……遭变,家里人死的死,逃的逃,我在家族护卫的保护下,日夜驱驰三千里,死里逃生无数次,终于逃得一命,当时对头势大,无人敢为我家喊冤辩白,其实那也是常理,世人明哲保身,何错之有?”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听说,在我家势败之后,还是有人站出来说话的,那就是她,她背着从我家废墟里找出的先祖功德碑碎片,一步一步背到我仇人家里,当着他的面将碎碑掼在地下,尘灰漫天里她戟指大骂,‘三代以上,先祖圣灵之前,磕头盟誓永不背叛的兄弟,竟至悍然操刀!公忠贤德者薨,谋权篡夺者王,昭昭日月,不照精诚!”当时满庭人人变色,唯她颜色不改,又道:“我为影之未亡人,亦是该杀之列,请杀!”被我那仇人当堂拒绝后,她又负碑而去,绕闹市三周,众目睽睽中笑称:“姬嬛必杀此獠!”
那个逝去七年的铮铮女子,从淡淡几句话里迈步而出,依稀红颜风骨,风标绝世,残影眼底泛起浅浅水光,林兮若却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