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不过一个小小的奴才,哪里抵得上贝勒爷如此深思远虑”,我在他阴寒恻恻的注视下,攥着指尖挺直腰杆,侧头朝他努嘴一笑,无比讥诮的一声轻哼道:“贝勒爷想要我作甚么,只管坦白说,我但凡做得到的,必定万死不辞,可若是一味算计利用,届时败露,贝勒爷可别怪奴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话依旧不知轻重,看来还是这些时日吃的苦头不够”,他淡然一哂,并未因我话的无礼动怒,眸中清寒渐褪,反倒浮出片刻惊愕,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欣喜,还未待我深究,便滑向深不可见的眸底,垂下视线,犹带三分解释:“她虽是眼线,也不是为你所设”,他声音清凉如玉,抬眸静静的看着我道:“你之后性情大变,能至今无恙的脱身,全得益于她!!!”
“那我倒要多谢贝勒爷替我暗中打点了”,我故意忽略他那些微的情绪变化,被他话中微不可察的亲昵惹得尴尬不已,本就因妄为累及到他有些许的内疚,看他却没有丝毫的怪罪,心中先前的怒气腾腾全然化为乌有,侧了视线不去看他,“恐怕从始至终与九爷通信的都是纤云吧,经贝勒爷这么一点拨,倒显得她分外的大公无私了!!”
对身为哑儿的前主而言,书信是与九阿哥唯一的交流方式,他明知底细,却又听之任之,只怕是调了包的缘故吧,难怪他能如此轻易的相信我并非本尊呢,也难怪我穿越至今能安然无恙,恐怕连七夕我的走失也是他们有意为之吧,只是纤云无端暴露,难道不是得了眼前人的授意么?
“你能这样想,那也是很好”,他也不出声辩白,旁若无人的收了视线,神情自若的继续临摹眼前书案上的拓本佛经,直到写了满满一篇,才沉声道:“如今府中眼线只你一人,老九纵使起疑,也不会捻断了它”。
“除了姬芸,还会有谁?”,我心中有些迟疑也有些好奇,倒不信九阿哥安排眼线,已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那是你从不曾想到的人”,他漫不经心的拿了手侧的和田玉镇尺,将摹好的佛经张张捋平,放正,幽幽森然的望我一眼,低沉的嗓音似是带上了一丝怜惜:“先前晟睿院中被仗毙的丫鬟绿绮!!!”,话说的笃实,没有丝毫的迟疑。
我在他略带悲悯的眼神下瞬间定住,那个经我打趣便面色赧然的丫头,那个娇俏婉婉的将我唤作姐姐的丫头,那个我闯家宴,受杖刑,只为之讨得公平的丫头,如今这一刻,她让我成了世上最可笑的傻瓜。
房内早已撤了冰盆,我却陷入彻骨的凉意中几欲灭顶,当你感激于他们关怀的无私体贴,伤感于他们命运的不能自由,不平于他们际遇的悲惨坎坷时,孰不知,不过是他们脸上的面具堆砌出的独角戏,你永远分不清孰是真情,孰是假意,反倒不如眼前这冷面王脸上一瞥一怒的泠泠姿态来的真实。
虽是如此想,我还是止不住被心中残存的几分天真和乐观勾出了质疑,或许还是基于对他的不信任,我禁不止冷声低问道:“即同是八爷的人,侧福晋怎么还会指示人杖毙了她?”
他莹白修长的指尖轻揉眉心,似为我的愚钝不开窍头疼不已,长睫轻扬,终又抬头看我,似笑非笑,蹙起的眉头略显责备之意:“前儿十三还夸你聪慧,如今看来多半是是谬赞了”。
是了,既然老八能铺就条条眼线,当然不会少了太子(zi)党(dang)羽从中作梗,看他似是识破了我的小心思,我抚上鼻尖,颇为尴尬的讪讪笑道:“只恐这天下第一等的聪明人,在贝勒爷兄弟中都成了愚儿”。
他却未再回话,长睫低垂,明明毫无情绪波动的脸上,生生让我察觉到了些许寂寞与难过,一时之间,恻隐之心萌动,将心中酝酿积郁一天的忿然冲淡了几分,因七夕那日对他的怨怼稍稍平复。
妻妾各谋其政,府中眼线横生,都说家是避风港湾,可他虽贵为皇胄,怕也只有在这间书房,才不用时时算计,步步伪装吧。若是平庸世子倒也无妨,可他毕竟是私窥天下,位列九五的雍正王,就连那寡情薄幸想必也是为韬光养晦所着的保护色,位卑却毫不怯惧,内敛而孤傲不减,想必便是如此吧。胸中偶尔翻腾起同病相怜的愧疚和怜悯只惹得我心中警铃大作,忙努力压制下去,都是自身难保了,我哪里还有这悲天悯人的圣母情怀。
“现在还怨她么?”他铺开雪白的宣纸,提笔沾了墨,勾了一个苍劲漂亮的撇捺,却无意收笔顿住,抬眸问我,即便是饱满的笔尖上有墨滴滑落,痕迹在洁白的宣纸渲染开来,他也是毫不在意。
“我若说恨她,贝勒爷便会依言撤了她么?”我眼角微眯,故作一脸的懵懂,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挤兑他:“我院中的细作又何止纤云一个,贝勒爷可能一一平息吗?”
“呵”,他不顾我佯装的咬牙切齿,一声轻笑中显已带上一丝愉悦之意,我的心就此一味放松下来,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虽对纤云恼怒异常,但却只是稍有怨怼,我们不过是挣扎在权势下的卑微小人物,谁又会对谁做来完全的忠贞。
穿越醒来,既要性情大变,让四阿哥相信我并非本尊,又不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