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侍终是太难,弃之不舍,拾之却又不甘,真可谓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只得借酒打发这噬心的相思,更何况还有前路未卜等的百般折磨。
然而最让我揪心,却是无暇顾及的宛姨,安昭受罚被禁,我虽然万般嘱咐瞒紧她,可安昭迟迟几日不曾露面,长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我唯恐宛姨得知,再添忧思,会加重病情,却也是无计可施,这样混沌不堪的烂饮,似乎半是焦头烂额的逃避,半是压抑难耐的发泄。
这样过了七八日,连饭食都不进了,只觉身子越发倦怠,这日春末午后的阳光阴晴正好,我搬了小杌,斜倚在长廊下提壶自饮,却也会径自陷入昔日的往事中无法自拔。
“天恁地燥热,你也去小憩片刻,只守着我算什么!!”我半依半靠在身前的矮几上,提壶抿了口酒,对着宛自替我打扇的弄巧,笑着撵她。
“小姐莫要喝了,若是心中不愉,弄巧扶您进屋躺会行不行”,她顶着满脸的惋惜,躲闪着喋喋劝导不休,“小姐整日饮酒也不是办法!!!”。
见她丝毫没有作停的意味,恼得我倾身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团扇,自顾自地扇了两下,才指着酒壶笑道:“这中的梅子酒,最是消暑解渴,我留了半坛汲水泡着,待纤云回来,你们也喝些解解暑”。
我话还未完,便觉喉间腥热,压制不了的低咳还未止住,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捻绢拭去唇角血污,正自思量或是天热急火攻了心,抬头却见弄巧惊慌失措的不成样子,我懒懒的扯了扯唇角,忍住口中腥热笑道:“慌什么,不就是口血么,你家小姐身上多的是”,笑意还未散下,竟连连吐了两口,眼前缓缓出现重影,脑子昏晕的厉害,伴着身侧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我一头栽在略带薄荷清香的怀抱里。
等醒来,青莲紫的幔帐束起,屋内沉寂无声,空无一人,只从外室传来微微的脚步声。我撑身坐起,只觉头晕目眩的厉害,哑着嗓子轻唤了一声,内室的帘幕被掀起,纤云尾随着一位山羊须,身着御医墨绿补子官服的五十上下男子探了进来,其后的却是身着佛头青的素面杭绸长袍的——四阿哥!!!!我面上一僵,想到晕倒前的那个略带薄荷凉的冰冷僵硬的怀抱,不免有些疑惑和尴尬。
御医抚着山羊须,面上严肃冷凝,坐在纤云搬来的方凳上,示意我伸手看脉,之后是弯弯绕的一筐废话,声色俱厉,无外乎我饮酒过度所致胃出血,李四娘幼年流放吃了不少苦头,想必早已有了胃疾,后又饮毒自尽,虽未致死,可体内余毒并未消尽,如今经我这数日海喝烂醉,身子终是撑到了极限,晕倒也是在所难免的了。
“姑娘先前体内余毒未除,如今呕血反倒是好事”,御医收了脉诊,面色有了松懈之意,撩袍起身之际,却也不忘拧眉细声嘱咐:“只是如今脉息微弱,如还是这般饮酒不忌,可恕老夫无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