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昭亦上前接过展开,当即变色,手指攥紧复又松开,看着身侧的丫髻拧眉叱道:“愣着作甚么,还不去找人请御医,一并去东府请了大房的二爷过来”,直到丫髻应了一声,慌乱的掀帘出去,他才撩袍上前坐于我的身侧,急色低声问宛姨:“这样咳血有多少时候了?怎么不遣人告诉我们呢?”
“左右就这两日,只是喉间干涩,也不是什么重症,谁知今日会见了血呢”,宛姨虚弱的笑了笑,似乎对我们的大惊小怪不以为然,却又止不住低声轻咳,我忙取了袖内的帕子掩上,又有点点血渍溅上,看她这如同林妹妹症状的光景儿,显然不是好的征兆,我眼圈一热,将帕子捏进手中,深吸一口气,扭头吸去鼻内的酸涩,强笑道:“我看也不是什么恶疾,等御医开了药,吃上几日想必就好了”。
“傻丫头,哭什么呢”,宛姨唇角扯住一丝勉强的笑意,抚去我脸上的泪渍,垂眸笑道:“有谁比宛姨更了解自个的身子呢,我苟活了十八年,也实在是受够了这灼心的相思了”,她扬起视线,一脸遮挡不住的孤寂,突然秀丽的眸子中渲染了些许神采:“宛姨等的不过就是这一天,早日能与公子泉下相见”。
略带解脱的语气,宛姨口中少见的轻松神情,女子的不惑之年,本是我脑海中最为强健的年纪,本不该是如此的形槁心灰,只是我满腹的劝慰又该如何开口,那些我前世惯常的理念,那些所谓女子独立自强的观点,如今则是如此的突兀与苍白,封建社会将一生寄托维系在男人身上的出身卑微的女子,例如宛姨,例如我,所谓的结局,似乎从开始就已经是注定的!!!我心中惶恐不安,忍不住身体颤栗,抱着宛姨,哽塞呜咽出声。
之后纳兰富森随同御医进府,我忙起身躲在了屏风内,看诊之后,只说是宛姨忧虑过重,郁气伤肝,开了几副药,嘱咐要以静养为主。我放心不下,便向乌拉那拉氏告了罪,在宛姨跟前伺候,软语开导。只到了四月初,她的病虽无好转,倒也未见加重,我这才心安的回府。
时常会想,我在古代的人生像是以康熙45年做的分水岭,在此之前我天真的秉承着“我命由我不由天”,原道只要步步为营,时时筹谋,总能逃离权势中心,过上想要的生活。只是我日后历尽波折才知,封建王朝君臣纲常的阴谋利用,早已将那些所谓的深情剥离出了最苍凉的姿势。
4月28日,康熙带一众阿哥巡畿甸,回京后蜚语传扬,太子私通后宫嫔妃,太子卖官鬻爵,太子贪财纳贿等等,这位史上留名仁君下令彻查,主事的阿灵阿,纳兰揆叙浮出水面,康熙厉色训斥,大殿之上力批八阿哥,八爷党受挫。听罢十三传来小道消息,我心中很是惴惴不安,唯恐安昭受此牵连。
这一日我在院中支了绣架,摹着花样子绣出水并蒂莲,刚捏了针,就见纤云也未作通报,已领了十三面色阴沉,急色匆匆的进院,我吃了一惊,弃了针线,便迎了上去,躬身请安,吉祥还未道完,已被他出声止住,他遣退了纤云,“你先稳住心”,他撩眼打量一下四处,才犹豫着惭色低声道:“安昭出事了”。
“怎么会呢!!”,我脑中一阵雷鸣电掣,脊骨冷意暗浮,咬紧下唇,却强忍住心悸,沉声哑声问起缘由,“难道是朝堂有了变故么?”
“皇阿玛指婚,他抗旨,杖脊30,革去官职禁了足”,他攥紧手指复又松开,面色黯然,浮起一丝愧疚,摇头苦笑。
“指婚女子是谁?怎么一点预兆也不曾有呢!!”果然,我算计来算计去,原来还是没有绕开这一步么!!!只觉腿脚发软,后退两步,捏着绣架方挺住,还未说话,已滑了泪珠儿。
他扶了一侧方凳到我身下,着我坐下,眉头紧缩,稍见思索,张开的唇角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答道:“正黄旗汉军副都统含太公之女阿氏,唤作思帕的,芳龄15,给安昭做正妻”。
我眉头紧蹙,默然数秒,搜索脑中文史上并无此人印象,清了清嗓子,急切的问道:“巴巴的如何指起婚了?是出了什么缘由么?”
他掌心抚上口鼻,紧紧皱起的眉间涂上了自责失落之意,清朗的声音带了几分怒气:“含太公嫡女是太子侧妃,所出长子很得宠爱,日后荣登大宝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啊,清皇室序统原本混乱,立嫡立长皆有所依,可与安昭何干?难道是、、、、、、我心尖一紧,寒意上泛,滚到唇边的话脱口而出:“难道是所为明党么?”
他攥紧双手,低头沉吟,抬头时眼中晦涩还有一丝痕迹,默然点头:“还恐是与我们日益亲近,惹了皇阿玛猜忌!!!”
我听此终是理出头绪。纳兰家族与皇室渊源颇深,明珠虽无实权,可手下党羽尚在,如今纳兰府只揆叙一人明示致力于八阿哥,作为纳兰明珠外甥的大阿哥又与八爷党形迹亲密,明党日后难免不会以他们,唯马首是瞻。索额图被诛,太子已是力单,若是再遭明党倒戈,定会一败倾涂。康熙知安昭最为明珠宠爱,着他与含太公联姻,为安昭日后安危,明珠纵使不愿效力太子,怕也难再投诚八爷了,而康熙更是旁敲侧击,警告四,十三阿哥莫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