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打点完毕,我这才满意的罩了一件银红色撒虞美人花亮缎偏襟长褙子,银白素缎织金暗花长裙,遣散了他们,只身一人便向屋后逶迤的踱去。
刚拐过屋角远远树下伫立的一人只使得我脚步不由得一顿,一身合体的银白色明绸青兰花八团箭袖衣越发显得清癯,扣在腰间的青莲色苏缎嵌珠腰带只衬得他身长如玉,下坠垂了一条松香蓝银丝双穗丝绦寂寥的随风荡漾,偏又有一分说不出的华贵风流,倨傲清冷。
他只这样一动不动的仰首伫立着,沉寂如水的目光分明是望着上面的,却好似透过那枝繁叶茂的阴阴郁郁看到了别处般。阵阵微风袭来,碎金般的桂花飘落如细雨,绵绵不绝的洒在他的额头发间,他却依旧是岿然不动的站着,四下悄无声息,仿佛这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他孤伶伶一人,透出无尽的萧索孤单,犹如透骨入髓的寂寞沧桑黯然便这样无声无息的流泻开来。
我心中止不住一寒,揽裙快步向他走去,全然不顾草丛间的露珠儿雨水将脚上的水红海棠金丝纹绣花鞋浸湿,透着微微的凉,有馥郁桂香氤氲着迎面而来,我匆匆走至他身侧轻轻的福了福,故意扬声道了一句“十三爷吉祥!!!”。
他只一瞬便收回了思绪,侧回身时俊朗的面上已然敷上了昔日熟悉的轻笑,似乎方才的黯淡惆怅只是我的一个恍然,静静的将我看着挑眉戏谑道:“你怎么来了?这样子轻手轻脚的,不是饭时没有吃好吧?”
我见他神色如常的与我嬉笑,故而佯装不知将心中的担忧掩去不提,亦是捻低了声音,探身上前笑着道:“十三爷即是来了,不遣了小子入室通报,原来是躲在这里享清闲,让奴才一顿好找!!”。
“我看此处清新雅致,谁想一时入了神,竟是把时辰给忘了,京中可是没有这样清静消遣的去处的!!”,他呵呵朗声一笑,收了视线只仰首望着树上,怡然自得的伸展了修长的手指任纷纷扬扬的花瓣落入掌心,自然是爱极了这一处幽静偏僻的所在。
清风温柔,有些许细碎的花瓣如调皮的精灵般,自由自在的擦过他的指尖悠然的飘来荡去,他略微怔了一怔,蓦然将手掌扬起,任其内堆积的花瓣尽数纷纷扬扬的飘散而去,他将那飞花望着,显出一脸的向往和失神。
“即是如此,不如让小子们置两方桌椅到这树下,供咱们饮茶赏花岂不是好,也不算辜负了这一片落英纷纷的清幽之地了”,我心中一惊,看了落在素白手心里的细碎花瓣,故作俏皮的吁的嬉笑一声将它吹飘远去,方才抬眸定定的看着他提议。
“这倒是个好主意”,他纯洁透彻的眸子一亮,面上神色早已复了正常,浅笑着随声附和,不觉又眉头一皱,轻柔的嗓音中微含笑意:“若是被四哥知道了,怕又要说胡闹了!!”。
“如今喝不上桂花酒,也只能指望花香应个景儿了,四爷来了才更是好呢,正好叫奴才趁机讨两笼螃蟹解解馋!!”,我秀眉轻斜,假意阴恻恻的哼了两成,终是撑不住耸肩促狭笑了。
喊了纤云他们详细做了吩咐,果然不消片刻,便搬了楠木嵌螺钿四方桌,并两把紫檀矮椅来,桌上放的是一套和田白玉茶具,遣散众人,我们才撩衣落座。
斟两杯泡的滚烫的君山银针,看青翠欲滴的茶汤中漂浮着点点细碎的桂花隔水若浮,起起沉沉犹如人之一生,只是何时能等的茶香馥郁,却又是另外一番造化了,人生如茶,亦不过如此。
我们天南地北的胡乱闲聊,无外乎在哪儿寻一处无人知晓的地儿建上宅子,园内何处栽上树,哪里种上花,过上一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风光,只求自此远离尘嚣,再不问世事,我们皆是恨透了贵族仕家的繁缛礼节,诸多的身不由己,时时的受人挟制,此番言语不过是一时玩笑,明知原本是奢望,不过是许自己一方海市蜃楼的鸿图罢了。
最后不免聊到我日后的归途上,先前我和福晋乌拉那拉氏的计划自是不愿瞒他,早已悉数的讲了他听。自我身孕之后,四阿哥再未提让我离开的事情,江苏铜山的店面,即便是还在,我自然是不敢再想的了。
“日后离京,你可是想好了去处?”他低垂着视线也不看我,只是攥紧了手中的芙蓉白玉茶杯低声长叹,清朗的嗓音略微带上了些许歉意,“事已至此,江苏铜山只怕是不成了!!”。
“我还未仔细想过呢,只是天地如此之大,总能够任我寻到一处栖身之地”,我微微斜着额头,淡淡一笑,掩不住的向往,“我也暗中藏了些体己银子,总不至于栉风沐雨,顶霜冒雪的过于狼狈,离府过上两三年只怕不成问题!!”。
“我这次去武定办差,看它治下有一浦台县,风景雅致,民风淳朴,四季倒也分明,最是适合颐养定居的,便趁着走差的空子在那里置了一处宅院几处庄子,留了亲信看管”。
他迎着我不解的目光略带淡然一笑,垂眸轻声道:“想着正好可以作你离京后的落脚之处,届时你若愿意,拿了这方玉佩寻他即是了,纵是不喜,卖了银钱另寻一处也好,我无法帮你太多,唯有保你几年衣食无忧罢了,你可不要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