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过后,柏语来找过我。
他要跟他舅爷后面去干了,问我怎么考虑的。我心情很复杂,说话带着酸意:“你们都牛甩鼻栓——自由了!我呢,你看看我后面这些东西。妈逼!真他妈怪气,偏偏老子身上长。”柏语沉默,我也沉默。
我家旁边是口塘,这季节正好鱼跌籽,在塘边上翻白肚子,柏语提议要去捞几条鱼回来中午炖汤。我没心情,不去,其实,我怕我掉水里淹死。柏语只好坐下,又说:“实在不行,你干脆和我一起干,也许换一个地方,会好点。”
我问他:“你舅爷在哪?”
他说:“扬州。”
……
那天饭后,柏语就走了,我目送他上的面包车。
我有我的打算,云爷那,我是不会再去了,乖乖地干起老本行,每天起早贪黑,在滁全路上倒买倒卖蔬菜水果。可是,第二个星期,小集出了大事。
90年代,农村唱大戏还是比较普遍的,虽然到零几年时,政府招商引资建设新全椒后,民俗活动开始销声匿迹。我记得很清楚,白酒镇(现在并给了六镇镇)大戏在张罗唱,正好张罗旁边的大路园是四方老百姓逮鸡苗的地方,所以张罗的大戏比小集还要火;而小集的大戏是在小集西街往老油坊去的方向有平房的那家唱,他家有个院子,能容纳好多人。
唱戏那天,人都扛着大板凳早早地赶到那占位,旁边卖水果的,炸泡子糖的,卖糖球的,称桃酥软糖的,卖扁担竹篮水桶筐子的,摆摊炕烧饼山芋的,卖板栗炒货的……应有尽有,不是赶集却胜似赶集,和我小时候在乡下看电影一样热闹。
小集出的大事是94年轰动全椒的马家灭门案,也就是唱大戏在的有平房的那家。姓马的这家上下老小,一共被杀了四口,而且杀人的不是人,是一具无头尸。事情过于怪异,很少有人知道内情,要不是事情最后牵扯到張半瞎,我也以为那年的杀人案只是一起简单的仇家结怨导致杀人的事件。
警方给大众的解释是,杀人犯王某的父亲是个医生,几年前给马家一个孙子打针打错了药导致小孩死亡,小孩的奶奶气愤恼怒,每天都去王某家骂王某父亲,王某心怀在狠,于前一日傍晚在自家院子磨刀,有人经过问他磨刀干嘛,他说杀猪,结果第二天凌晨翻进马家,杀了老奶奶及其儿孙共四人,案发时,马某的妻子起早去池塘洗衣服,免受害。就这样,六镇、小集、公路、张罗、白酒、斩龙岗这一条带的人都倍感害怕,心里骂着姓王的,但没一个敢说,因为姓王的这家,一贯作风不正,相当于当地的地皮蛇,就是小痞子。
上面的官方消息倒也真实,不过它省略了好多东西。
作案凶手在杀死人后逃入死者家后面的玉米田,不见踪影,警方后来根据血迹和起早下田干农活的目击者摸牌,追到了小集往两棵树去的大塘畔(现在通了上海至合肥的D字头动车组)下,结果现场令办案人员大跌眼镜:几只野猫正在啃一具死尸,尸体没有头颅,身上穿着寿衣。
县检验科检测尸体的寿命是九十岁,看样子尸体像是刚刚下葬没几天,难道尸体会自动跑出来害人?而且来领尸的失主和王、马两家也不认识呀!事情变得十分蹊跷。警方根据马某妻子提供的线索,将嫌疑人锁定在王某身上,可是王某一家一切正常,也能拿出不在场的证据。那么,这件案就断定为无头尸上门索命致马一家惨死?
那段时间,全六镇镇和白酒镇闹翻了,警车天天在门前大路上“呜啦呜啦”拉警报,搞得人心惶惶,反正那段时间,大人都把小孩保护得好好的,以前大家都喜欢晚上聚在***牌推牌九,叫天喊地地疯玩,那几晚,我从县里回来找人干麻将是找不到人,都说怕,怕。
事发后第三晚,好像是,记不清了。那晚,我正在和我爸卸车上的一箱箱货,警车忽然开到我家门前,没拉警报,车里下来两名执笔警官,后头跟着張半瞎。我当时吃了一惊,没往马家灭门案上想,以为我哪里犯了法,心里特别紧张。
警官没有动武行粗上小铐铐我,而是相当客气地向我和我爸打招呼说:“你好,你好!”
“我们这有宗案子,希望你能配合我们一下。”打头的警官说。
我们慌忙把他们请进去,我喊一声張半瞎:“九哥!”他笑着朝我点头。
警官回头看看張半瞎又看看我,说:“你们认识啊?”
我笑着说:“认识认识。”
警官说:“那好办了……”他跟我们讲了马家灭门案的基本情况,他们定了嫌疑人,需要我帮忙画出嫌疑人的相貌。我不懂他们什么意思。然后張半瞎作出解释,说:“我们去江西时遇到的会摆七星铜尸阵的船商,模样记得吗?”
这是一种刑侦手段,后来張半瞎才告诉我一些实情。
我说:“记得,记得。”特别是女船家,我记得十分清楚,嘴边长了一颗黑痣,性感得我只要一想起她,浑身就发热。那时候还没有电脑绘画技术,那位握铅笔的警官是刑侦部门的画师,他根据我的一板一眼的描述,首先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