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去把你的脸洗洗,瞧着恶心。”
太子平静的说,仔细把手里的信折起放好。
阿宝膝行着滚去就着盆中太子刚才洗漱的剩水把脸洗干净,撩起袍子下摆胡乱擦了几把,再膝行着滚回来。
太子坐在椅上,整个人像一泓幽水,深而静。两个孩子的事投到这潭水中,默默沉下去,激不起一丝波澜。
阿宝跪在身侧,慢慢的把哽咽都给吞了回去。
帐中一片寂静,恍若无人一般。
太子感觉他的心像个洞,在御前皇上拿出八弟的奏折时,同行的兄弟们都在宽慰他,他却平静极了,躬身请皇上保重身体,不要为些许小事伤身。
回到帐篷里,拿起老四的信,短短数行却像一柄重锤砸在心上。
震得他整个人半晌都回不了神。
待缓过来时,阿宝早哭成了个傻子了。
他怎么知道这事就一定是毓庆宫外的黑手呢?太子从不会小瞧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个女人。两个孩子相继丧命,这里头一定有鬼是真的。但谁是那个鬼,就不好说了。
可阿宝心目中的那个鬼,肯定不是真正捣鬼的人。
皇阿玛虽然对他有敌意,那也是因为他正值壮年,弘晰和弘晋都活得好好的,何况刚学会说话没多久的四阿哥?宫中的那些妃子们也不会,眼瞧着皇上盯着毓庆宫还敢出手,她们熬了半辈子,可是惜命的很。
他的那些兄弟还没那么长的爪子,能在皇阿玛的眼皮底下把手伸到宫里来。
所以,算来算去只能是毓庆宫中的内鬼。
太子妃、弘晰之母、弘晋之母都有可能,还有那些看着四阿哥和四格格眼热的侍妾们也都未必干净。
不过是想趁着浑水好摸鱼罢了。
只是可惜了那两个孩子。
太子徐徐长叹一声,早夭未必无福,愿那两个孩子一路好走吧。
京城,四爷府上。
东小院里,四爷躺在榻上,李薇坐在他身边。听到一下子没了两个孩子,还都那么小,她有些接受不了,道:“那这事怎么办呢?”
十四爷那次,四爷还特意从庄子上回去帮了几天忙。太子家是两个,应该会更隆重点吧?
四爷轻叹道:“没法办。那是在宫里,不可能叫停太久,也不能挂白,当晚就挪出去了。皇上和太子都不在,太后年纪大了,不敢叫老人知道了伤心,现在都还瞒着呢。”
她听这意思不太对,不敢相信的问:“难道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
四爷看了她一眼,道:“有心的,念两遍经就算了。那是小辈,太过了不好。”
连光明正大的办丧事都不行,有时这规矩太不讲人情了。
李薇心里闷得慌,整个人都低落了,道:“不知道孩子的额娘怎么伤心呢。”
伤心是会伤心一阵子的。四爷没有往下说,只怕那两个女人伤心过了,就该开心了。太子为人公正,回来肯定会加倍宠爱这两个妾,力图再给她们几个孩子。就如同当年皇上宠爱娘娘,他被孝懿皇后抱走,就有了六弟。六弟没了,就有了七妹妹,七妹妹没了,又有了五公主,五公主抱给太后养了,就来了十四弟。
皇上的宠爱也是恩赏,赏你能,赏你惠,赏你温、贤、恭、敬、德。
宫里的事本来就说不清,索性就不说了,只看结果如何。
他拉拉她的手,“行了,不说这个了。这些日子我不在府里,有什么事没有?”
李薇怔了下,仔细回忆道:“没有,府里关着大门呢,来客都叫挡了。我这里见的多数都是弘昐和三阿哥身边的人,福晋那里……”她说到这里卡了壳,眼神游移。
一时不留神说漏嘴鸟……
四爷叫她一副‘完蛋大吉’的样子逗笑了,坐起来把她拉近,“福晋那里如何?”
李薇结巴了会儿,还是照实说:“……听说乌拉那拉家来了几次。”
神啊……灭了她吧……
四爷喷笑:“你打听就打听了,还当着爷的面说,叫爷说你什么好?”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当着他的面好像就没那个警惕心了。以前不会啊,以前她再怎么样都会记着的。
李薇想着要不要下跪请个罪,她这怎么说都是做错了。不管私底下大家是如何,摆出来谁也不能理直气壮。
可她好像真的不大对了,现在也只是不知所措的看着四爷,等他宣判。
四爷笑完,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爷不会说叫你日后都不去打听,这次爷也能当没听到。”她心口的大石扑通一声就落地了。
“爷相信素素是个有分寸的人。你打听这些不是起了坏心眼,爷信你,你也要当得起爷的信任。”他说着把她搂到怀里,悠悠叹了声。
叫李薇这心里反而泛起了不知名的滋味。
等四爷走后,她想不明白,她是在为他的信任而高兴,还是在为他已经疑心如此之盛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