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有泪花涌动,虽然还有更多奚落要说,但看着左心守的表情,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爷爷何曾露出过如此无力的表情?
半晌过后,左心守再次叹息了声,苦笑道:“鱼儿,爷爷怎么会想卖了你呢?你这么说真是太让爷爷伤心了……唉,爷爷说实话,桑木宫的实力,还有桑木宫的聘礼的确让爷爷动心,可是,爷爷又何尝不是为你好呢?”
“桑木宫是隐世仙门,传承已久,论根基、论实力都在左家之上,叶秋年纪虽小但修为已在点山境,也算是少年俊彦,在爷爷看来他和你也算是天作之合了,总比……总比彭鹰好吧?”
“更何况天下恐怕很快就会有一场大战,左家自然责无旁贷,到时爷爷恐怕都自顾不暇,如果你嫁入桑木宫,起码爷爷也就不会再担心你的安危……”
左鱼儿忽然凝视着左心守,沉声道:“爷爷,鱼儿生是左家人,死是左家鬼,如果将来真要有场恶战,鱼儿必定身先士卒,绝不会苟且偷生!”
“你……”左心守愕然看着左鱼儿脸上的坚毅,慢慢的心中变得焦躁起来。
他猛的站了起来,冷冷的道:“鱼儿,既然你如此固执,我们现在就先抛开祖孙之情。你说你生是左家人,死是左家鬼,那我便让你好好想想,假如你不肯嫁给叶秋,那左家就将失信与天下,到时魔教来犯,左家只能孤身迎敌,或许就是全山覆灭的局面。”
“既然已抛开祖孙之情,我也就不再强求,稍后我出去的时候自会毁去结界,你若坚持不嫁,大可以自行下山去找彭鹰,我绝不阻拦。”
说罢左心守拂袖而去,转眼间到了竹林雅舍之外,长袖轻抚,结界顿时烟消云散……
左鱼儿僵坐在贵妃椅上,望着左心守远去,泪水却默默的泉涌而出。
这还是第一次,左心守对自己疾言厉色,这也是第一次,左鱼儿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心底仿佛发出清脆的碎响,好似玻璃心,龟裂。
天地变了颜色,或许是……没了颜色。左鱼儿身子微晃,瘫软在贵妃椅上,好似失了魂魄的木偶望着棚顶,任凭泪水恣肆。
这一年,每一日都仿佛度日如年,算起来,恍惚似已过了三百年。可她没等来彭鹰,等来的却是左心守的最后通牒。
究竟是该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还是为了一己私欲而独存?这瞬间左鱼儿芳心寸断,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左鱼儿挣扎着坐了起来,挪到木桌旁,好似行尸走肉般坐下,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只纸鹤。
虽然明知外面有结界隔绝了讯息,但她每日仍会发几封纸鹤给彭鹰,只希望结界或许会有些松动,让纸鹤传到彭鹰手中。不过所有的纸鹤自然都杳无回音,如今她的储物戒指中只剩下最后三只纸鹤,虽然此时结界也已打开,可她却迟迟不能动笔。
是谁说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要论起决心,哪怕沧海桑田、海枯石烂,自己也绝不想和彭鹰分离!可自己既不是独守空山,又不是孑然一身,这世间有太多牵绊,岂能尽如人意?
尚未落笔,纸鹤已被泪水浸湿,左鱼儿用柔荑轻按,令纸鹤稍干,这才轻轻落笔。
“等,到何时?你,在何处?……”
湖笔颤抖的厉害,滴落几点墨汁,在微湿的之上氤氲开来。左鱼儿再次泪如泉涌,却写不下去,只能揉作一团抛到一旁。
又拿出一只纸鹤,落笔。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写到最后几字时,字已不成形状,左鱼儿伏案大恸,又将纸鹤揉成一团抛开,如今,却只剩下最后一只了。
玉手颤抖,左鱼儿思量再三,终于抹去泪水,脸上露出一丝决意。
“你我……两忘!”
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几点血迹落在纸上,氤氲成血色的梅花。左鱼儿脸色苍白的看着,呆呆的过了许久。
这是最后一只纸鹤,已别无选择。她惨然一笑,重新将纸鹤叠好,轻轻拍散。
呕心沥血,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左鱼儿默然站起身来,打开珠帘,望着窗外的那座华丽的帐篷。帐篷外,一个古怪的少年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仿佛在欣赏天下至美的景色。
惨然一笑,左鱼儿柔声道:“我,真的那么好看?”
少年正是叶秋,不过此时的他与以往大相径庭。他以秘法寄魂与一截树根,费尽千辛万苦逃出了鹰巢,又跋山涉水回了桑木宫,这才侥幸生还。可现在的他肤色青黑,形销骨立,只有三分象人,七分却更像是某个匠人粗枝大叶雕凿成的木偶。尤其当初他挣脱树根时,头顶被拔去一半,现在头上仍有断茬,虽然漆成了黑色,却仍参差不齐,好像怒发冲冠……
“好看,好看极了。”叶秋痴痴的望着左鱼儿,色授魂与的赞叹。
珠帘后的左鱼儿风鬟雾鬓,却有种别样的魅力,哪怕天上仙子落在面前,也会羞于相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