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乡亲们在屋檐下挂了八盏大红灯笼,大家围坐在屋前坝子四周,兴高采烈地看未婚的青年男女对歌。
苗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苗寨几乎人人能歌,苗山苗寨常有对歌。大家以歌问候,凭歌寄情。到结婚时,更是离不开歌。苗家男女希望借新人结婚的良机,沾新人的一点喜气,也能在此良宵找到彼此的伴侣。
邵元节和杜娟一对新人携手共坐在一张条凳上,旁边坐着邵元节的家人和亲戚。
徐小六和自家人坐在一起。诸葛小倩同徒弟们远远坐在一株桂花树下,她们是出家人,自重身份,不愿引人注目。晏家父母陪坐在她们身畔。因为道观已经请了一个没有亲人的中年寡妇照看,所以诸葛小倩师徒们打算今夜就在晏家留宿,顺便看看这场别开生面的苗家对歌晚会。
白天还只是乌杨村人及男方的亲戚好友,一到晚上要对歌时,邻近的桃花寨和白水村的青年男女也结伴来对歌。屋前坝子和坡上此时人山人海。
靳雪鹄和姚爽爽站起身来,靳雪鹄说:“坐在这儿看不清楚,我们二人想坐到嫂子身边去好说话。诸葛小倩不许她们过去。姚爽爽不解道:“我们不是都作了俗家打扮了么,怕什么啊?”
诸葛小倩不说话,只用眼色示意。靳雪鹄立时会意:晚上来了许多人,大家除了对歌,自然也要看新郎新娘的,自已二人如果坐在杜娟身畔,不是将人家新娘子比下去了么!忙知趣地拉姚爽爽坐在原地。
按规矩,成家立业或已有情侣的男女不能在此时参与对歌,须知苗家人对歌,表面上是一种赛歌娱乐,其实是通过对歌互相试探心意。不少苗家青年男女,因唱歌而相识、相知、相爱,山歌为媒,终成眷属。山歌简直成了大媒人。
这场歌会自然由乌杨村的头人主持。男女依次序唱歌。邵元节的二师兄钓鱼杆孙松虽年过而立,但因为老婆同人跑了,所以厚着脸皮加入未婚青年的行列中。待几对年青男女唱过,轮到钓鱼杆了,他笑嘻嘻走到场中,唱道:
郎是鸳来妹是鸯,
双双游到河中央,
不怕风雨不怕浪,
不怕旁人使冷枪。
但大家知根知底的,钓鱼杆孙松显然不受姑娘们的青睐,当他唱完歌后,姑娘们竟没有一人站出来对歌。搞得他好尴尬,只得灰头土脸躲藏到人丛中去,再不出来丢人现眼。
姚爽爽扑哧一笑,樊晓蕾和靳雪鹄相互拉着手吃吃发笑。诸葛小倩、隋燕和董曼也不禁莞尔。
那边杜娟也握嘴偷笑。邵元节不好意思取笑二师兄,拼命忍住笑意,并捏掐杜娟的右手。
大师兄罗胖子罗彪见钓鱼杆出丑,哈哈大笑,于是冲徐小七吼道:“小七,还不快给你二师兄争口气!”
徐小七是长身玉立的小伙子,平日自有不少姑娘都很喜欢他,但徐小七心中却有心仪的两个姑娘:一个名叫朱悦,一个名叫蔡小雪,二人是一对表姐妹,朱悦是桃花寨的人,她表妹蔡小雪是白水村的人,此时二人正坐在对面人丛中。
徐小七分别瞥了一眼两个喜欢的姑娘,当下趁着酒劲,越众而出,扯开嗓子唱道:
五句歌儿五句对,
只许上前不许退。
上头不许伤父母,
下头不许伤姐妹,
亲亲热热唱拢堆。
徐小七唱罢,红着脸扫视朱悦和蔡小雪两个表姐妹,心中着实盼望二人中的任意一个出来对歌,但朱悦笑吟吟地同别人说话,蔡小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二人都不出来对歌。
徐小七脸上一红,幸好有一个较矮小的姑娘从人丛中站起身来,红着脸小声唱起来,众人见是乌杨村的李芝,这姑娘年纪二十岁了,平日并不活波,今天却有如此勇气对歌,心知这姑娘是着急想出嫁了。
李芝从前也经媒人介绍,有一个未婚夫,但未婚夫因为吃官司,所以耽搁了两年未成亲。她家人想退婚,但李芝对男方有意,坚持不愿退婚。谁知未婚夫出狱后今年开春时偏又生病死了。所以李芝才将年纪拖大了还未出阁。
大家都好生兴奋,忙止了谈论,竖耳听李芝唱歌——
五句歌儿五句明,
那山唱歌什么人?
多把好歌唱几首,
阳雀过路留美名,
二人邀好散个闷。
苗族民歌中数量最多且最有特色的是情歌,可以说十对男女九对歌,十首山歌九情歌。
众人大声拍掌喝彩,纷纷起哄要徐小七对情歌。徐小七是桃花寨人,平日也认识乌杨村的李芝,但他却嫌对方矮小微黑,人也不算漂亮,于是假意同罗胖子说话,并不与李芝继续对歌。
李芝羞得脸上通红,便退入人堆中坐下。委屈得悄悄淌泪珠儿,她的母亲叹了一口气,小声安慰她。
眼看场面有些尴尬,一个来自白水村的姑娘便站了起来,徐小七见是师父赵平的侄女赵芬,顿感紧张起来,暗暗后悔自已没有及时退下场去!
一同来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