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亚华亦是一个有决断的人,这些年在路超麾下,不发一言,只是遵命而行,既是因为蒙恬已死,靠山全无,作为蒙恬的心腹大将,唯有如履薄冰而行,二来也是瞧出了路超内心深处的想法,本来他是一点也不看好路超的,秦国虽然现在很乱,情况很糟,但人心未失。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秦王想要利用范睢改革来一振秦国内政这件事情,被路超利用得如此彻底,本来应当是反对范睢最坚决的路超,采取了一种暖昧甚至是退让的步伐,任由范睢上位,开始了强势改革,路超此举,缓解了秦人对于他的疑虑,提起路超,秦人只会赞一声,路大将军识大体,为了大秦,竟然放弃了这么多。
可是得体的背后,隐藏的是泼天的祸心。李氏学派在朝廷中枢的领军人物被连根拔起,路超毫不在乎,因为李氏学派的根基并不是都在朝堂,而是遍布秦国全境的那些被李氏学术熏陶了数十年的读羽人,而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秦廷的基层官员。
在中枢,在朝堂,只要有路超一人就够了。
他放任范睢去改革,是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个小小的暗示,这些改革便必然以失败而告终。
事实也证明,他的信心是有道理的,范睢改革一年多来,国库不见充实,百姓生活不见好转,整个大秦国却是愈加糜烂了,烽烟四起。暴乱频动,中枢朝堂左右支绌,几乎到了顾头不顾脚的地步。
而这险象环生的大势背后,便是眼前这个面相清瘦的年轻人伸出了他那双白皙的双手在轻轻拨弄。
当范睢败得不能再败,便到了他出手的时候。
“变数还有许多。”徐亚华听着路超的分析。道:“白起暂且不说,这肯定是将来我们的敌人,颖川檀锋,这些年来在颖川做得风生水起,此人与汉有大仇,但却放得下身架,拉得下面子与汉人大做生意。将颖川打造成了汉秦商人交易的集散地。他也因此获得了巨大的利益,而范睢当年在颖川试点的改革,也获得了成功,这都给他增加了巨大的砝码,我可是听说,颖川五万秦军,现在可是唯他之命是从。”
“檀锋。狼子野心之辈,不过于我们而言,他且暂且不必排在第一敌人的序列之中,虽然你说得不错,他用巨大的经济利益把那些将领与他紧紧的拴在了一起,但如果我们动手的话,我估摸着他绝对要作壁上观。”路超摇头道。
“坐山观虎斗?再坐收渔翁之利?”徐亚华道。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他还没有当渔翁的本钱,他是待价而沽,谁的赢面大。他就会投靠谁,这个人不会是雪中送炭的性子,他只会锦上添花。”
“着实可恶!”徐亚华闷声道。
“是很可恶,可这点本钱他还是有的,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我们,还是朝廷。都会拼命的拉拢他,他两不相帮,对我们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而我更担心的,便是周玉。此人军事才能卓著,为人也不知变通,到时候,反而会成为我们的阻力。”
“听闻檀锋与周玉交情莫逆,到时候这两人联起手来,势力足以左右大秦格局。”徐亚华担忧地道。
“你错了,檀锋杀了姬陵,与周玉便已经分道扬镳了。当年他杀姬陵,为老王握逼,但这却触及到了周玉的底线,所以,两人不可能合流。”路超摇摇头。
“到时候,我们需要对付的,就只有白起和周玉而已。”
“汉军!”徐亚华提醒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日,汉军岂会坐视这大好的机会溜走?他们大举进攻函谷关,我们能抽得出多少人马走?”
路超呵呵笑了起来,“汉军,汉军,到时候我给他们找点事做,让他们无暇分身来管我们,只要我们行动够快,进展更顺利,等他们回过神来,一切便已经结束了。”
徐亚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路超,怎么也想不出到了那个时候,路超要给汉人找点什么事情来做?晋阳现在的汉军多达十余万,励兵秣马,为的就是等着大秦内乱爆发的那一刻,大军说出来捡便宜,岂会因为一点什么事情就眼睁睁地看着大好机会从手头边上溜走。但看着路超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又觉得他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你为什么不问我怎样到时才能拖出叛军?”路超笑盈盈地问道。
“大将军如果想让我知道的时候,自然便会告诉我。”徐亚华摇摇头,道:“大将军既然不说,自然有不让我知道的理由。”
路超很满意徐亚华的态度。
“你是我的副手,也没有什么可以瞒你的,还记得王逍父子么?”路超夹了一些新炭放在炭盆里,听着新炭入火发出的劈啪之声,他轻描淡写地道。
“王逍父子?”徐亚华当然知道,几年前大草原一战,秦国大败亏输,李信战死,王逍战死,十数万大军灰飞烟灭,这是秦汉实力此消彼长的一役,也是秦国逐渐坠落,汉人冉冉升起的转折性战事,他怎么能不知道。
“当年王逍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取了王剪率数万大秦士兵遁入大漠,就此失踪一事,你也应当记忆犹新吧?”拨弄着火炭,路超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