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累了,不想打了,不想杀了。他只想过上太平的日子,安安静静的,没人打扰的。
江福把捡来的十几根长矛用绳子扎好,又在战场之上胡乱捡了一些军旗,扒了一些人的衣服,将螃蟹放了上去,然后自己拖着这个筏子,沿着先前秦军骑兵冲来的道路,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之中,他们必须在天亮之前离开这里。
战场之上的胜负转往往就在转眼之间,前两天,他们这支军队还让秦军望而生畏,但仅仅没有过上几天,这支刚刚爆发出惊人战斗力的部队便全军覆灭了,江福很是感伤,看着垫在螃蟹身下的那面军旗,白天他还在风中傲骄的飘扬呢,现在已经皱巴巴的没了一点模样。
天亮的时候,江福喘着粗气,终于到了葫芦口了,真到了这里,他才明白,秦军骑兵是怎样越过这个地方的,原本这里,连步兵都难得穿越,可楞是让秦军骑兵趟过来了,他一直没有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可看到葫芦口现在的样子,他算是明白了。
葫芦口周边的树木基本上都被砍伐一空了,高大的树木躺在地上,被做成了一个个简易的桥梁铺设在这里,这么巨大的工程,说明秦军在打乐天溪的时候,便一直在干这件事,只可恨自己这边竟然一点警讯也没有发现。
“都死得冤呢!”螃蟹老泪纵横。
“我们走吧。穿过葫芦口然后往乐川方向去。”江福将绳索套上了肩膀,拖着螃蟹跨上了其中的一道简易木桥。
过了葫芦口,打打横走了一个时辰,江福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他们基本上已经脱离战场了。也就是说,基本安全了,只是螃蟹的伤他却没辙,几个时辰的颠簸,看起来螃蟹的伤是更重了,人也变得有些不清醒,大部分时间都昏迷着。偶尔清醒过来了。也是又哭又笑的。
看着螃蟹嘴角不时冒出的血沫,江福有些难过地想着,也许螃蟹挺不过去了。
将人拖到一个背风的地方,江福找了一些树枯草过来,掏着火折子生起了一堆火,将头上的头盔取了下来,装了些雪进去。架在火上熬水,又从筏子上一个袋子里掏出两个生硬的馍馍,放在火边上烤着。
“螃蟹哥,喝点热水。”将螃蟹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胸前,将已经有点热气的雪水凑到了螃蟹的嘴边。
喝了一点热水,螃蟹似乎恢复了一些生气,只是两只眼睛仍然很无神。
“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江福叹着气,将馍馍瓣碎了,放在头盔里用水泡成糊糊一般的东西。“螃蟹哥,吃一点吧,吃一点我们才有力气赶路呢。”
“不打仗了,就是好日子了!白天里耕种,晚上喝点小酒,那才是好日子呢。只可惜,我们从来没有过过呢!”螃蟹的声音很微弱。江福喂给他的糊糊,基本都吐了出来。“从我记事起,就打仗,一直打仗,没有停过,不是秦人打过来,就是我们打过去,苦的都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呢!”
“我听说,大汉那边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挺好的,螃蟹哥,你可得挺住,咱们去哪边,听说那边一直都安置流民呢,我们就跑到那边去,去过你说的那个日子,种种点,喝喝酒好不好,螃蟹哥,你不要睡着了,可千万不要睡着了。”看着怀里的螃蟹,江福带着哭音道。
螃蟹在,那怕是一个重伤员,江福也觉得还有一个伴,真要是一个人,江福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小福子,快跑,快跑,有骑兵来了。”怀里一直眼皮不住耷拉的螃蟹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江福,急促地道:“快跑,不要管我了。”
江福一呆,旋即,他也听到了马蹄的声音,一下子跳了起来,抓住筏子的绳子套在肩上,喊道:“要走一起走。”
“放下我,拖着我,你跑不快,到时候都得死。”螃蟹大喊道,随着叫喊声,嘴里的血也越涌越多,他想翻到筏子下去,但身子却连侧了一下身也做不到。
“螃蟹哥,我们一起走。”江福疯了一般哭喊着,拖着筏子在雪地上奔跑着。
身后的螃蟹看着江福的背影,眼中的凄切愈来愈浓,脸上却不知为何,带上了丝丝笑意。眼皮子越来越重,江背的身影也愈来愈模糊,螃蟹努力挣扎着想要将眼睛睁得更大一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蹄声如鼓点敲响,顷刻之间便近在眼前,江福虎吼一声,丢掉了肩上的绳子,唰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弯刀,退了两步到了螃蟹的身边,勾着腰,昂着头,恶狠狠地盯着一边骑兵奔来的方向。
骑兵越来越近,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看到对方的服饰,江福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再也支持不住,摇晃了几下,卟嗵一声栽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有一股辛辣的东西顺着喉管钻进了肚子里,江福大声的呛咳起来。
“醒了醒了。”有人在欢呼道。
江福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络缌胡子的大脸,这张脸正俯视着他,脸上满是关切。
“喂,兄弟,我们是匈奴独立骑兵师的,你是哪一部分的,怎么出现在这里?”大胡子的汉话说得很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