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沈沫列数铁犁的条条恶罪,哥舒无鸾心头滂湃难平,怒动心魄,“铁犁贪污受贿、枉法徇私,致使你家破人亡,含冤待白,本官深表同情。可这也不能成为你杀人的借口,即使他其罪当诛,也不能由你擅自宣判,毕竟国有国法,你岂能视律法为儿戏?他犯下如此恶贯满盈的罪状,本当受刑法制裁,可你为何不上告,反倒非要与他挣个鱼死网破?”
她同情她的遭遇,却不能赞同她的做法,若世人都像她这般,以冤屈化利刃,肆意挟击报复,那还要律法有何用?
沈沫戚戚冷笑着反问,“告?!向谁去告?大人真是置身高处而忘忧,不知世间丑恶横生!历来官官相护,恐怕这纸诉状还未送进官府,便已传入恶官铁犁耳中,而我非但没能成功诉冤更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况且,这天下官员一般黑,没有银子,想告状,简直是痴心妄想!”
她说的这些,哥舒无鸾当然清楚,即使她满怀着愤世嫉俗的心情,却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向来官场黑暗,并不是因她一人的愤恼就能改变的了的!
沈沫沉吟片刻又道:“在报仇前我便想好了自己的退路,我本是将一切谋划的很好,改换户籍便是为报仇而迈出第一步,我知道案发后定会有人查出黑色曼陀罗花粉的事情,本来这花罕见,产地更是不为外人所知,所以很难查到我身上,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算好了这步,在我知道花颜身染恶疾不久于人世后,便利用她的职位与她刻意接近继而将户籍与她对调了,为的便是事后就算查到花粉的出处,死去的花颜便刚好替我顶了罪!呵……没想到我机关算计,却还是百密一疏!我哪里想到遣送花颜返乡的侍卫竟那般尽职,在没有人认领骨灰后又将其携返而回,更没有料到他们将花颜查无此人的结果传到了大人你的耳中,继而让大人寻得疑点查到了我的头上。老天爷你真是残忍,对我的苦痛视若无睹,却对铁犁那种恶官处处施以公道。我偿了命也好,洗去一身罪孽,下去地府好与夫、子团聚!”
她悲恸的笑声慢慢转为释然,不由的令哥舒无鸾心口莫名酸涩,怜悯有如细小的波浪拍打着她的心房,虽不及波涛汹涌来的震撼,却卷着让人难以忽略的动容。
她敛眉一瞬,沉道:“根本不是什么老天残忍,只是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被怨愤扰乱了心智,其他书友正在看:!你以为花颜户籍的事情没有被揭发,就能顺利的帮你顶了罪吗?你也不想想,案子出在昨日,花颜却死于半月前,这时间根本对不上,她又怎能帮你脱罪?”
“是啊,时间是对不上的!可若不是铁犁那狗官毒发的那么快,当场死在宴上,又怎会让我们这些小小的排膳宫娥染上嫌疑?以那毒蛛的毒性他理应是该死于宫外的,那时,大海捞针,无迹可寻,就算要查也查不到身在内宫的我的头上。”
见沈沫同样对铁犁毒发过快诧异难解,哥舒无鸾不禁疑上心头,她还记得仵作曾说过,铁犁毒发的不合理,以现在看来,确实是存疑待解。
不过,铁犁确是死于沈沫的投蛛毒杀,这铁证如山,并且她已认罪,不能捏着这一点小小的疑点,拖案不结,是以,哥舒无鸾匆匆收起思绪,道:“那毒蛛与花粉你藏在何处?”
“在我还未羁押于暴室前便已销毁了。我只与铁犁一人有仇,犯不上让无辜的人深受其害。”她淡淡答道,从容的神色不疑有假。
哥舒无鸾点了下头,深信她所说非虚,“那好,既然你已认罪,那便签字画押吧。来人,将证词呈给人犯。”
她唤了一声作笔录的文吏,文吏赶忙将一纸证词呈给了沈沫。
沈沫惨淡一笑,看都未看纸上的字迹,接过毛笔,舒了一口气,匆匆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后由着文吏将证词交给了哥舒无鸾。
哥舒无鸾淡淡扫了一遍,便传了狱官将人犯押回牢中,等待国君钦定如何处决。
这时,被拖到门边的沈沫突然激动的嚷道:“大人……奴婢死有余辜,不求免于极刑,只希望大人可怜可怜我这个将死之人,待将来能替我恳请国君将我的骨灰遣送回乡,好与我夫团聚……”
“快走吧你,都该死了,还那么多的废话!”狱官怒喝一声,无情的扯下了她扒着门框的手。
哥舒无鸾望着那抹凄凉悲楚的身影,于她身后郑重的点了下头,做下了保证。
渐渐的,人影消失于她的视线外,她回过了神,诧异的侧首,向身旁的燕七杀望去。
这么半天他倒是老实的紧,从未给她乱出声,不知玩的是什么把戏?
这一望不要紧,差点让哥舒无鸾的下颌掉到了地上,他……竟然睡着了!
只见,男人一双修长的长臂交叠于案上,身子前倾,趴伏在臂上大睡特睡,清浅的呼吸声,从他优美的唇形中慢慢溢出,俊美的侧颜,恬静悠然,满头的银丝,在由门外泻入的余晖下显得潋滟生辉。
这死男人竟给她当堂睡着了,而她竟可恨的刚刚才发现!
之前沈沫将自己的遭遇讲的那般触人心魄,他、他却能两耳不闻堂下事,没心没肺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