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的一晚,静夫人虽因毒难产,却还是顺利的诞下了一名漂亮的男婴,传到先帝那里本是大喜,然而,没过半刻静夫人便撒手人寰了,当先帝闻噩耗匆匆赶来时,爱姬已不在,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通体透明,脉络脏腑尽显的怪异男婴!
因他从未将静夫人怀胎时便身中剧毒的事透露出去,所以,当时先帝丝毫不知情,烨弟是在胎中便随母体带毒的,一经降生后,冰蚕寒毒在作怪,才有了这怪异的一幕!
那时,先帝误以为是妖孽降世,夺去了他心爱之人的性命,这便沉痛寡怒的下了一道暗旨,欲将襁褓中的烨弟扼杀,当他闻讯那刻,当即命皮兰喂以烨弟一滴假死药,又暗暗差人自宫外寻来一个刚刚出生不久夭折的男婴来了个偷梁换柱,这才好容易保住了烨弟的性命,不过,若不是当年烨弟的顽强生命力,他想,他最终也救不了他的!
之后,他将他悄然送出了宫去,令皮兰悉心抚养,全力解毒……
当年那道暗旨,除了先帝身边亲近的一名已老死的太监知晓,这世间便只有他与皮兰清楚的知悉了,而这件隐情,他当然无论如何也不能告知给他,那样只会让他深受打击,更加难以接受,更加痛苦!
然而,瑾睿却忘了,男人向来慧觉,洞察力极强,显然早已有所察觉他何以有幸大难不死后却被转送到宫外抚养,且还刻意一直隐瞒着他的身世,那其中定还有着另一层的来龙去脉!
只不过他不想也不愿再继续追究下去罢了,诚如他所说的那般,他不欲再抓着陈年过往被那些痛苦所束缚,难得糊涂便是他现在该做的,因为有些事情不一定是他能接受的了得。
然而当一个人要选择将一些事默默放下,打算一心向前看,但现实未必会顺其心意……
这时,瑾睿匆匆回过神,而后,忙步踱到紫檀书架前,自暗格中取出了一卷包裹严密的物事,后扯开绢布,将那卷物事于御案上一点一点摊开,沉声道:“当年静夫人下葬时,先帝曾下旨将她生前之物全部陪葬,而这幅画是我悄悄留下的。”
那时,他想,有朝一日烨弟总会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不忍他因没见过自己母亲的样子而哀痛遗憾,所以便特意给他留下了一个念想,这幅画,随着那些秘事过往尘封了二十多年,现在也该交给他了。
随着他手下的缓慢动作,一副精细勾勒的肖像画于燕七杀眼前慢慢展开。
那是一名桃李年华的女子,端见画中女子生的美如仙娥,凌风而立,谪仙般的面容浅笑吟吟……
虽然经年封存,画纸已显得有些陈旧泛黄,但画中之人还是那般的清晰入目。
那是一幅绝佳的妙笔丹青,绘的栩栩如生,将女子眉眼间的神韵勾勒的淋漓尽致,给他的感觉仿佛能隐约观察到她唇边的笑容在缓缓加深。
望着那慈爱温柔的眼神,那与他极似的眉眼和倾绝出尘的轮廓,燕七杀终抑制不住情绪,脚步踉跄的奔上了前去,抖着手抚向了画中女子的面庞。
指尖触及画卷的一刹,眼前雾气拢来,一滴温热的清泪缓缓滑落了脸颊,滴在了宣纸上,晕开了点点发间的墨迹,眨眼模糊起来,使一卷完整的画瞬间显得有些残缺。
最后,他艰难的压制住了眼泪。
瑾睿静静睨着他激动的样子,眼神苍远,低沉开口道:“这幅静夫人的肖像画是先帝……是父君当年亲手所绘的。”
父君‘二字’念在他口中显得生涩,显得苍凉,何以有此所感也只有他心里才清楚。
一股腥甜骤然涌向喉间,燕七杀狠狠咽下,看来是毒药在逐渐发作了!强忍心头肺腑的灼痛感,声音甚是嘶哑,“谢谢!”
这满怀感激的两个字传入瑾睿耳中,背脊不由得微微一僵,逐渐心里浮现些许安慰。
沉吟一瞬,他忽然郑重出声,“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不日,寡人便会于朝堂上公布此事,昭告天下,恢复你烨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