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张三丰才长叹一口气,摇摇头道,“翠山的事,一直是岱岩心里的一道坎啊!这得等他自己看开,或许找到无忌,他心里会好受些,别的,为师也毫无办法。”张三丰此话说后,脸上一片苍茫,他这辈子最大的痛,莫过于没能保住自己最疼爱的五弟子了,每次提起,都免不了心痛难当。偏偏翠山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又命途多舛,小小年纪,就要忍受玄冰寒炙之苦,现在又身落敌手,流落江湖,三弟子出去这么长时间,仍旧没有找到,由不得他不担心。
下面弟子察言观色,连忙互相使眼色,宋远桥第一个上前,劝慰道,“师尊不用担心,三师弟的本事在江湖上难有敌手,定能找到无忌,将他平安带回武当。师尊年寿已高,还要为弟子们的事烦心,实在是我们的不是!”
莫声谷话一出口就知道闯祸了,这时也连忙弥补,连声道,“三师兄绝对能将无忌带回,或许现在已经将无忌救出,往咱们武当赶回了呢,师傅你快放快心吧!梨心,快去,让你太爷爷抱抱!”他一把捞过正滴溜着眼睛乱看的殷梨心,让她往正上方的张三丰凑去。
殷梨心被他逗得多了,跟这位七师叔也熟,她本就冰雪聪明,小小的脑瓜仿佛已经领会了莫声谷的意思,嘴里嫩嫩地唤着太爷爷,跌跌撞撞的就王张三丰怀里钻。张三丰一看这粉粉嫩嫩的一团往自己怀里扑也乐了,将心里的感伤放到一边,哈哈笑着举起殷梨心的小身体,逗得小粉团咯咯咯笑个不停。
众人看着张三丰暂时放开了心结,也都松了一口气。宋情书也担心张无忌,但是这次遭遇或许关系到无忌的一项机缘,他不敢妄加干涉。因此看着殿内欢笑的众人,也勉强按捺住担心,随着众人说些江湖上的轶事,听听父亲或各位师叔偶尔给出的几句指点,全身心融入着温暖的氛围中。
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俞岱岩依旧没有传回任何的消息。武当山上众人也越发担心,又先后派了俞莲舟并张松溪下山寻找。
时光飞逝,天空的大雁飞了又回,武当山练武场边上的一住三人合抱的大树尖上的叶子绿了又黄。唯独紫宵殿前的两株劲松,映着大气磅礴的大殿,依旧苍翠厚重,什么都没有变,仿佛时光在这里停驻了下来。
然而毕竟有什么改变了的,五年下来,武当又陆续收了几批弟子,中间颇有几个资质不错的,来来往往的弟子,也多了许多新面孔。听松是三年前才来到武当的,虽然也聪明勤奋,但是于连武上却始终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后来门里看他聪颖伶俐,便将他派到了张三丰身边近身伺候。张三丰是武林中的泰斗,享有极大声誉,在武当更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听得能够近身侍奉这位传奇人物,听松打心底里兴奋异常,不说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单寻常时候张三丰指点他两句,就让他受益匪浅。
只是,他跟在张三丰身侧,却并不独独侍奉张三丰,反而大多时候,他会被指派去照顾常常陪在张三丰身边的一个青年。这不,现在他就捧着一碗药,要赶紧给这位青年送过去呢!
绕过大殿,穿过演武场,又经过一片翠绿的竹林,就看到后山的古树旁随意摆放的石桌石椅。此时上面坐了两个人,一个鹤发童颜,宽大的道袍随风鼓荡,一个青衫磊落,面目温润洒脱,正端起一杯清茶,慢慢饮下。听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只稳稳拿着茶盏的手上,精致的骨骼,修长的手指,剪修整齐的指甲,阳光穿透树叶,落在这只手上,一瞬间,那捏着茶盏的指尖仿佛变成了透明的,似乎下一刻就会如冰雪般,消融在这阳光下。
不是没见过女子秀美的芊指,然而均及不上眼前这只手掌的万一,这只手,宛如用天下最好的一整块玉,请无数的能工巧匠慢慢精心雕琢而成,多一分少一分,都会损了它的美好。这样一只手,却长在一个男子身上,可是见到的人却没有谁会觉得违和。只消看这个男子一眼,你就会明白,这样的一只手,只应而且只能出现在他身上。
饶是已经看过许多回,甚至已经和他熟识,看着光影下男子的身影,听松还是免不了一阵恍惚。连忙摇摇头,将药碗放在两人身前的石桌上,提醒道,“青书师兄,你的药已经好了,还是快趁热喝了吧!前几天下了一场雨,你的身体就又有些反复,偏你还不注意……”
“听松,你这话已经说过多少遍了,我现在还纳闷呢!怎么当初挺安净的一个孩子,现在变得这般啰嗦,哎!”宋青书佯装叹息着,顺从地拿起药碗,将里面苦涩的中药一口口喝下去。这就是听松又一个佩服他的地方了,这里面的药,他曾有一次好奇,偷偷尝过一点点,当时苦的,连当天的中饭都没尝出什么滋味。要换他天天喝这药,还不叫苦连天,就算要喝,也定会捏着鼻子一口饮尽,少受点罪。可看看这位,剔透的指尖稳稳擎着药碗,眼光仍旧留在石桌对面的张三丰身上,聆耳倾听者张三丰的话,偶尔插上一句。那碗药,便被他在谈话的间隙,一口一口,仿佛品尝般,慢慢喝光。那架势,仿佛那碗里盛的,不是苦涩的中药,而是世间最醇香的美茶,那眉目间,没有一丝的勉强,甚至还有一丝沉醉流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