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轻轻遮下,月又斜斜升起,满天满地的银辉下,灵素谷静得可怕。
云壑坐在榻边,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婴儿,手不住的发抖。方才那样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还回荡在山谷里,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直撕得他的心也鲜血淋漓。
她还这样小啊,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呢?
云壑已分不清此时的自己是心疼容鸢多一点,还是为必死无疑的漓水哀伤多一点。这几天过得实在太浑噩,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漓水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却难挡心头那股浓烈的悲伤,直到今夜,被压迫太久的情感猛然释放出来,打得他不知所措。
“她熬过今夜,这条命就能保住。”苏絮濛端着一个铜盆走进庐内,洒落的清水沾湿了她的绿罗裙,看起来别有一番脱俗的清秀之美。
她将铜盆放到竹榻前的一条凳子上,取来了帕子打湿水,然后开始给婴儿擦拭起身子来。
云壑在她解开容鸢的襁褓时便将头转到了一边,,才想起容鸢还不过是个三个月大的婴儿,自己这般,倒确实有点可笑。
“你在担心这孩子的娘亲吗?”苏絮濛一面认真的擦拭婴儿的身体,一面问道。
云壑未料到她竟会识破,一时间错愕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了双眼看着她。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你既然尊重了她的选择,就应该是早知道她会如何。”苏絮濛仍旧低着头,声音淡淡的,如微风拂面般在云壑的心头掠过,凉凉的,却让他觉得异常的舒服。
“你如何知道?”云壑皱眉问道。
“呵呵。”苏絮濛一笑,将手里的帕子放到盆里荡了荡,“有哪个母亲愿意离开自己的孩子。更何况……”她一面说着,一面拧干帕子,“这孩子身中剧毒,命悬一线。”
云壑点了头。苏絮濛的话无疑是将他心间所想摊开了来,他只觉得心头有止不住的悲戚在一点点的吞噬着他。
“可是,她一定会死。”云壑忍不住的想要颤抖。死,他这几天一直不敢去想,但心里同时也知道那是必然的。
苏絮濛将帕子放好,起身端起铜盆,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他说道:“你如何知道死对她而言不是一种解脱呢?”说罢,她便走入了夜色之中。
云壑看着她一点点淹没在黑暗里,想着她的话,漓水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了眼前,像昙花一般极艳盛开,又瞬间凋谢。
……
“你比我先入门,我该唤你师兄是吗?”那一年,他七岁,师父牵着灭门案中唯一幸存的她走入天机门。她才五岁,却没有丝毫的阴郁,一直甜甜的笑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从那天起便不曾离开过他的梦境。
“师兄,我长得真有那么好看吗?”那一年,她十四岁,和作为天机门大弟子的他第一次在武林大会上露脸,寒霜落雪小有名气的同时,她也摘得武林第一美人的称誉。
“师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爱上了这世间最风流倜傥的男子。你知道他是谁吗?哈哈~他可是幽冥谷的谷主呢!”那一年,她刚十六岁,他们躺在星河下的草地上,她欣喜的告诉他,眉眼弯弯,幸福满满的模样将他原本想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永远也无法说出口了,其他书友正在看:。
“师兄,你会祝福我吧?”那一年,她十八岁。幽冥谷主向天机门提亲,她穿着艳红的嫁衣登上马车,回头冲他甜甜的笑,一如她来时。
“师兄,你知道吗?我当初爱的那个男人如今竟然是我的小叔子。”那是她嫁到幽冥谷的第四个月,他忍不住相思,去探望她,却意外知道这样的事情。
“谢谢。”这是六天前,她最后一次笑着同他说话。
“原来……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云壑喃喃说道,声音比如水的夜还凉。
若我早知今日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初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带你走。
漓水。漓水。
天边,黛青色的际线上,缕缕红光慢慢的爬了上来,一点点洒落进这幽静的灵素谷。
苏絮濛伸手探了探婴儿的脉搏,虽是微弱,但到底还是将这条命保了下来。一夜的紧张,终于能暂缓一口气了。
“多谢苏姑娘。”云壑起身,对着苏絮濛深深的鞠了一躬。没人能明白他心中的感激有多浓烈,在他心里,苏絮濛救的不止是漓水的女儿,还是漓水最后的心愿。
“谢?”苏絮濛咯咯的笑了起来,“你打算怎么谢我啊?”
云壑一愣,这灵素谷主素来古怪,她要什么他还真不知道,一时间他又答不上话来了。似乎,在遇见苏絮濛这短短的尚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他已有多次不知如何作答了。
“我要你娶我作谢礼,你可给得起?”苏絮濛笑说着,纤腿一伸,手支着竹榻,竟翘起了二郎腿。
云壑哪知她一个姑娘家会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脑中思索的种种谢礼还未说出口,便堵得当场愣住。
“哈哈……”苏絮濛看着云壑木讷的表情,觉得他可爱的很,不仅仰头大笑了起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