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鲸的事终于在意想不到之中告一段落。
稍稍舒神。木蔚來就突然觉得很累。
一夜的未眠、未停息过的折腾还有那新伤旧患。仿佛一下子就向那个意志稍一松懈的人突袭而來。
身上那看得见。看不见的数百个针孔。那浓度足以令器官坏死的毒药。那冬眠乍醒、蠢蠢欲动的千年蛊虫。连做梦也不得与冰绫相见的伤悲。小白不在的失落。无一不折磨着无论身心都千疮百孔的木蔚來。
他仰面躺在雄鲸妖宽大而冰冷的背上。清澈如水的眼睛里。倒映着蓝天上飘渺不定的白云。有那么一会。明亮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凄迷的雾气。
鲜腥的海风轻拂着他额头那缕柔顺的丝发。送來最温柔的抚慰。
血腥味儿令他玄昏作呕。他分不清这是海风中的血腥。还是來自咽喉内上涌的血潮。
路虽然迷茫。但他不彷徨。他也有自己的梦想。并付之以热血。
普通人家常便饭的幸福。对他來说甚至是遥不可及的美梦。但他曾不为此自暴自弃。怨天尤人。
他默默地珍惜着身边所有的一切。当困难险阻來临之际。他咬紧牙关。一次又一次地挺过去。即使数度在生死间徘徊。他也未曾为奸人的威吓而低头示弱过。抿着嘴。轻轻一笑。回首风云已成烟雾散去。
总是忍耐着。忍耐着。苍白的脸上憋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凄艳如晚霞。那坚倔地抿着的嘴角。血丝赫然的渗落。仿佛冰天雪地里。一涓余热渐散的血溪。渗入冰冻三尺的雪地里。滴滴让人心痛。
“蔚來……”感觉到背上之人越來越安静。雄鲸妖不安地唤了一声。
“我沒事……你听过寒冰潭吗。”木蔚來合上眼睛。轻轻地问。凝望天际。竟然也成了一种费神的事儿。也许。他真的好久沒好好休息过。
“蔚來。是伟大的冰河神诞生之地的那个寒冰潭吗。”雄鲸妖问。
“是的。我要找的就是那个地方……你知道寒冰潭在哪里。”木蔚來微弱的声音。变得有点激动。
雄鲸妖道:“寒冰潭。在南极圣地下二千尺。那是鲸代代相传的一个神圣的禁地。那是一个我们鲸类不被允许的地方。”
“这么说來……你知道圣地的位置。你能带我去那里吗。我非去那里不可……”
“知道是知道。不过。从沒听说过。进入那个圣地的生命能活着出來的。蔚來。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哪里呢。”
“我要找回我最重要的人……你……只要带我到圣地附近就行了……可以吗。”木蔚來凄楚地恳求着。
“可以。但你一定要答应我。要活着回來。”雄鲸妖道。
听到雄鲸妖的一声“可以”。木蔚來嘴角露出宽慰的笑意。便是舒然地睡着了。
雄鲸妖马上放慢了游速。时刻保持着稳定的姿势。生怕丝毫的动静。也会吵醒了那个因为疲累和伤痛过度而好不容易入睡的人。
其实。雄鲸妖也不知道。该不该将木蔚來送去圣地。但如果这是主人的命令。就沒有违背的理由。这雄鲸妖也许是接受了魔血中最庞大。也是听话的一只妖怪了。
……
天茫茫。海茫茫。
不知向着南极点的方向航行了多久。终于看到了浮冰覆盖在洋面形成的冰雪大陆。远远稀稀。耸立着黑色的石头山。
断续浮悬的冰层上。有成群的企鹅在栖息。休闲的海豹卧着停歇。这些雪天冰地中的生灵。随和安静。曾不会为异地來客的到访而惊慌失措。
安静。纯洁。干净。这里是地球的最后一片净土。
躺在鲸背上的木蔚來早就醒了。脸颊那两抹不正常的潮红已经褪退。苍白如雪。赫是如冰川皑亮的雪地的苍漠。
“蔚來。我只能送你送到这里了。”雄鲸妖无奈地说。
“嗯……”
木蔚來轻轻应了一声。挣扎着坐起。艰难地从雄鲸妖背上下來。向雄鲸妖别过。便踏上了那片在梦中数度游历的冰地。
海面上。有依依不舍目送着木蔚來逐渐远去的雄鲸妖。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蹒跚背影。雄鲸妖心中有几分难舍的寂寥。
木蔚來曾经问过雄鲸妖。今后的打算。
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雄鲸妖自诩从今往后起。担当起领导太平洋中的蓝鲸群体的重担。他会设法让大家避开人类的航海航道。以减少蓝鲸被船撞伤撞死的悲剧。也会教导大家如果避开捕鲸船的捕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跟人类发生冲突。
又一位海洋守护者悄悄诞生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雌鲸与小幼鲸已经聚于雄鲸妖身伴。这生死相隔的三口子。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
偶有回头。木蔚來将这个温馨的重聚画面尽收眼底。目光中的笑意尽是深深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