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遂爬下床。欲追寻原治的身影。竟沒觉察。那依赖轮椅而坐的双腿。此时可独立行走。虽脚步未曾稳健。这一路跌跌撞撞。极尽了全力终于赶至原治专用的医疗研究室。摇晃着身子。一把扯下帏幕的帘子……
木蔚來就躺在手术台上。他如雕塑般完美却是沒有生气的苍白黯淡。脖子上两圈深陷锯痕周围凝固了黑色的血块。锁骨间一道利索的割痕往下延伸四寸长。鲜血正从裂口处缓缓渗落。
拿着手术刀的原治就站在手术台旁边。吃惊的原治中止了正在进行的动作。茫然无所适从地站着。就在刚才。他用那把锋利的手术刀豪无顾忌地切破木蔚來的皮肉。如果不是因为恒河的突然出现。也许现在。那道割口已经划直腹下……
“殿下……请听我解释……”慌乱的原治好不容易挤出一句。
恒河一步一步向手术台走去。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从原治身边经过时。恒河眼尾也沒再原治一眼。冷淡凄怆地小声道了一句:“你杀了我的朋友。我要你偿命……”
毛骨耸然的寒意让原治打了个冷颤。直把他从慌乱中冷醒过來。收起所有的失态。振振有词道:“他只不过是一个來历不明的刺客。花言巧语地欺骗了殿下。何以称得上是殿下的朋友。我及时将此刺客击毙。也是为殿下的安全着想。现在。我将这个人的心脏挖出來。为的也是治好殿下的病。”
“闭嘴。”恒河愤怒地瞪了原治一眼。低下头。伸出颤抖的手。触及那白无血色的脸颊。好凉……那张脸。无论在何时。依然美得令人窒息。上天既然如此眷顾他。让他拥有一张比女人还美的脸。那为何不再眷顾他多一些。让他活长些。
低沉而嘶哑的桑音因为过度的悲愤而失去平时清澄的音质:“蔚來。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让你接近我的……可我又忍不住……太寂寞了……”
衰竭的心脏跳动逐渐缓慢。梗痛令恒河失去气力。他捂着胸口。努力站着却力不从心。原治接着他即将软倒的身体。恒河沒有反抗。或许他根本沒有这力量。
殿下竟然为了这个人的死伤心欲绝。看來只得找另一个心脏。否则。执拗的殿下恐怕宁死不从。当下若不低头认错。恐怕殿下火气攻心。伤及性命。更是原治所不愿。想到里。原治叹了一息。道:“殿下。是我错了。怪我善作主张。出手鲁莽。殿下若要为朋友报仇。尽可取我性命。切勿动怒。若是伤了身子。我就算千刀万剐也难辞其咎。”
怀中传出恒河虚弱的声音:“你痛恨所有我亲近的人。因为我冷淡了你……以后不会了……冷淡你。是因为在意你……”声音虚弱。但丝豪不能削弱对原治的杀伤力。
原治心头一颤。沒想到恒河看穿了他的心思。原來自己在殿下心里一直占有一席之位。突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非常愚蠢。
“将他埋在楮树下……”说完这句。恒河在原治怀中昏厥。
原治将恒河抱起來。回到恒河的寝室。将他轻轻放在床榻之上。拉上薄被。床头的青花瓶葫芦瓶子投入原治的眼帘。
这瓶子里面的药。原治是有偷偷拿出來研究过的。连原治都无法相信。这种小小的黑色药丸。居然比自己调制的任何一种药。更能缓解恒河危急的病发。虽然不是一种根治的病。但的确是一种救命的药。非仅此如此。这药甚至能化解万毒。
倒出一粒。喂恒河服下。方想起。刚才恒河是一个人走过來的。殿下能走路了。难不成。这也是那药丸的效力。
突然想起那个被自己杀死的人……这药。就是他送给殿下的。原治并不后愧杀人。他只后愧。沒在杀人前。将配方问出來。
“将他埋在楮树下……”
想起恒河昏迷前的叮嘱。原治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笑意。便转身离开执行那乐怀的任务……
楮树下。原治用锄头挖了个坑。将木蔚來的尸体推入坑里。用泥土壅埋。最后用脚将那挖松了的泥土踏实。
沒有墓碑。因为不需要。
谁会在意一个來历不明的人突然失踪。更何况这里是天河殿。
原治嘴角勾起一个残酷的弧度。虽然知道这个人的死对殿下的打击很大。但是到了最后。殿下对自己的愤怒还是平息了。而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个人的死。原治终于明白到自己在恒河心里仍占有一席之位。
“将他埋在楮树下……”
埋和葬是有区别的。殿下。对吗。
原治迈着轻松而愉快的脚步离开了绿园……
……
白月光。照在绿园里。
很亮。心却很悲凉。热血随冷风流尽。渗透着狂路上的泥泞……忘不了。楮树下的约定;忘不了。你的浅笑……
三月再现。楮树满开出血绒花。
花絮落。叶纷飞。
绿园哭泣。为遗失的情谊举行葬礼。
魂魄散。血流尽。千刀剐。等的人不一定会出现;
夜未央。恨深埋。叹又惜。不畏惧黑暗的未來……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