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市回来后,郭清怀把车直接赶进家门,撂下马鞭拉住于得露的手进了北屋。丁支帮着恩柱将于得露买的年货送回家。
郭辛氏见于得露重新登临郭家的门,自是非常高兴,她为了不使于得露产生生疏感,开玩笑道:“于大哥,孩子他爹天天盼着你来,为的是尽早品尝到最好的茶叶!我去给你们拿!”
将于得露让进里屋落座,郭清怀用开水把茶壶、茶碗连续烫了三遍,于得露制止道:“每天都用的东西,何必如此费心!”
“把以前的茶味尽量冲去,要不怎么能品出茶叶的好坏!”
郭清怀的盛情,使于得露感到浑身不自在,他漫无目的巡视屋内的一切,但也没有忘记向外屋中堂位置瞟上一眼,发现果真没有挂上臭道士给的那幅年画,他想,“看来这郭清怀还是在乎我的感受的!”
郭清怀吩咐老伴:“我们几人没有吃午饭,我买了几个下酒的菜,你去炒一下,我们兄弟俩喝上壶,安排俩个孩子吃饭!”
郭辛氏愉快地答应着,她天天盼着俩个老家伙重归于好,眼看就要到春节了,春节是要相互拜年的,如果他们俩始终拧着,让孩子们如何相处!?
俩人品茶的工夫,郭辛氏麻利地将酒菜端了上来,一切准备停当后,郭辛氏嘱咐道:“于大哥,他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数落,”又面对了郭清怀,眼睛直视对方,嘱咐道:“他爹,快过年了,拣点高兴的话说,不要惹于大哥生气,你们唠着,我去伺候俩个孩子!”说完转身出了里屋,随手将门关严。
为了取暖,郭清怀特意在里屋土炕的东侧垒了一个烧木柴的小灶,上面放了一个烧开水的陶罐,小灶的烟道与土炕相连,如此一来,即可以在里屋烧水取暖,又可以给土炕加温,可谓一举两得。
时至今日,中国北方农村的取暖大部分还是沿用此种模式,只是烧水用的陶罐换成了铝壶或铁壶。
郭清怀将一把锡做的酒壶放在灶台上面的一侧,倒上在集市上买的红薯酒,顺手向灶膛内添了几根被截成尺多长的木棍,霎时,灶膛内发出呼呼的响声,由于锡壶导温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工夫,红薯酒的香味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郭清怀使用的酒盅也是上好的景德镇瓷,于得露在郭家不止喝过一次酒,每次喝酒时,他总是习惯将盛了半杯酒的酒盅举到从窗棂透过的光线下,凝神观看,嘴里不住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好瓷!薄如蝉翼,如玻璃样透明,有酒没酒的地界,分的清清楚楚!”
每当这时,郭清怀总是遗憾地说:“可惜我收山了,如果再去贩盐的话,我一定到景德镇给你弄一套正宗的茶具、酒具,这套酒具要不你拿着!?”
郭清怀哪里舍得,只不过说说而已,他知道于得露不会当真,于得露的表现同样非常大度,“君子不夺人爱之物,郭老弟的宝贝我怎么能据为己有呢!?虽说我是一介农夫,喜欢别人的东西,不是我于得露的性格!”
郭清怀给于得露的酒盅中倒了半杯,“咱们少倒、勤倒,这样每次都能喝到热乎乎的酒!”于得露点头以示赞成。
几盅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俩人仿佛以前未曾有过隔阂,又仿佛是久未谋面的挚友,再次重逢后彼此有许多话要谈。由于酒精的作用,俩人谈话的内容更具随意性,有些话完全不用经过大脑的加工就可以说出来。话题所涉及的面更是广泛,天上、地下、以前、现在、村里、村外--------
虽然郭清怀每次都劝于得露多喝点,但他自己每次都欠点量,他告诫自己,要保持头脑清醒,于得露上午说过,要与他谈有关道士、和尚的话题。
见于得露喝的有些醉意时,郭清怀有意将话题向正题上靠拢,他说:“于大哥,看你脾气挺随和的,没想到遇上不顺心的事,脾气也不小,上次我得罪你后,还真担心你永远不原谅我,来,我给你端杯酒,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你多多的担待!”
说着郭清怀起身,双手端起于得露的酒杯递到他的面前,郭清怀的诚意打动了于得露,他也赶忙站起,双手接过酒盅,说话有点颤抖,激动地说:“兄弟间有什么过节,说明了就让它过去,都怨我脾气不好,冲你发火,你也要多多担待!来,咱兄弟俩共同把这酒喝了,以前的事就算过去了!”
郭清怀端起酒盅,彼此做了个碰杯的动作,将酒喝了下去。
重新落座后,于得露长叹一声,声音中没有了颤抖的成分,却多了几分凄凉,“老弟,不要怪我冲你发火,待我说明一切后,也许你就明白为什么?一些事原本是要带到坟墓里去的,可人到暮年,老天偏偏让我遇到你们一家,又是在我的撺掇下,你们成了于庄的村民,而我见到的你家的第一个亲朋,却是一位道士,这无异于往我嘴里放了一只苍蝇,你有所不知,我们祖上有族规,于庄的任何人是不允许与庙里的和尚、道观中的道士有丝毫瓜葛的,至于为什么,你听我慢慢道来!”
于得露喝了一碗茶水蕊蕊喉咙,接着说:“事情还得从上午见到的我的老叔,于满堂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