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殿,我的心境已萎靡、疲惫不堪。找了一个不受人注意的角落坐定,听府中下人传来德格类的死讯。看到众人惊慌的表情,望见杜度匆忙赶到大殿寻找我的眼神。我多么想离开这一切。我站起身,忽觉得头晕目眩,忙扶住椅背。我尽力站稳,又撞上了一身体,乌黑的袍子,闪耀的金龙。他是谁呢?我究竟是否认识过他。
我对上了他的眸子,那是一双清亮,耀眼的目。我感到他眼神里射出的光穿越我的双眸,我曾经以为他离我很远,又曾经觉得他靠我很近,如今我感到那里跳动着一颗多么陌生的心,陌生得让我想远离,却又无法逃开。
“兰儿,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怎么了?”
天哪,他的十弟忽传死讯,他却全然不在乎,似乎早就有知晓,他真的是凶手吗?
“兰儿,十弟出事了,我今天不能陪你回宫,让乌雅陪你先回去。乌雅,你扶兰福晋回宫让她好好休息。”
“是,大汗。”乌雅恭恭敬敬的回命。
马车行驶在漆黑的夜里,夜静如水,马蹄声伴着单调的车轮声咕噜。忽听一阵悠扬的马头琴从远处传来,琴声在这空旷的夜里说不尽的苍劲凄凉。我恍然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草原。草原的夜幕下,风起四野、我的脚步踏在浓浓露水的青草地上,望见满天的星斗欲从九天坠落。前面是我温暖的毡房,还有塔林夫牵着我的手,抱着遗落在草地上走失的羊羔。唱起小时候熟悉的歌。
“乌雅,乌雅,快停车,我要下车……。”我从马车里探出头,寻找这琴声的源头。
“格格,格格,这荒郊野外的,你下车做什么?”乌雅忙收起了缰绳。
未待停稳,我提袍跳下了马车,直往琴声传来之处奔去,仿佛那里就是我的草原,就是我要回的家。
乌雅在后面直追:“格格,格格,你要去哪儿?……。”
夜色中一人、一马、那人在一棵青扦云杉下熟练的操纵着手里琴,月光照着树影婆娑,风儿吹动马尾飞扬。奔跑中我掬起的长发吹散,我身不由己的靠近那人,那琴,那嘶鸣的马儿。
这人是谁?是塔林夫吗?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我曾经那样爱你,为你哭得断肠,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不带我离开这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我带你离开,离开这满目苍夷的战乱,离开这穷凶极恶的杀戮。珠儿……。”
“珠儿?你是谁?你不是塔林夫?”
眼前的人收起马头琴,站起向我走来:“珠儿,你可来了,我等你等了好久,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好吗?”
“杜度?”我慌张的推开他的怀抱,好看的小说:。“为什么是你?”
“是我,珠儿,我太想你,太想你了,不要走好吗?”他又捉住了我的双臂。
“不,平安贝勒,你要干嘛?我是大汗的人!”我奋力挣扎。
“那又怎么样,为何他总是可以这样为所欲为,我要他把你还给我,把你还给我……。”他紧紧抓住我不放。
“你疯了吗?你为什么……。”我使劲挣扎,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我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杜度竟把我连人扛起,直往郊外荒野中走去。
“格格,格格……。”乌雅在后面直追。
“乌雅,你快逃,不要回宫……”如果我这次再有什么意外,乌雅她们肯定死罪难逃,我只能劝她快逃走。
“格格,格格,不要带走她……。啊……。”乌雅的哭泣声在黑夜更凄凉。
“嗖”一黑影从树丛里窜出,一阵拳脚相逼,那人把我从杜度身上抢了过去。
我被夹在他的腋窝下,抬头望见一张清秀端详的脸,是岳托。
“杜度,你疯了吗?”岳托扶我站稳。
“岳托兄,你管的闲事也太多了!”杜度不冷不热的回答。
“杜度,你看清楚,这是大汗的女人,你想干什么?”岳托嘶声力竭的斥责。
“大汗的女人,那又怎么样,我喜欢她,你现在不是也抱着她吗?”杜度的话带着怒气和讥讽。
岳托突然松开手,我一个站不稳,身子直直地往后倒,“啊——”岳托忙倾身托起我,使我避免了一场难看、尴尬的摔跤。
“你这样会毁了你自己的,就算你不替自己考虑,你也要替她考虑,她是无辜的。”岳托据理力争。
“无辜?爱是无辜的,不爱也无辜,一个人无辜,两个人更无辜,无辜的来,无辜的去,只要能在一起,上天入地,管他无辜不无辜……”杜度悲伤而落寞,渐渐地消失在荒野。
荒野中又传来马头琴音,这声音说不尽的缠绵、孤寂。这声音穿过荒野、穿过草地、穿过九天上欲坠落的星斗,穿过那千古难解的爱恨情仇。
我和岳托都默默地站在原地,久久地听着。想着杜度最后留下的话“爱是无辜的,不爱也无辜,一个人无辜,两个人更无辜,无辜的来,无辜的去,只要能在一起,上天入地,管他无辜不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