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香甘甜,沾舌微苦,入喉清甜,好像比当年的味道更要清冽。
沈惜语目光灼灼望着宇文昊,这十多年的欢乐悲苦都在此刻化为茶香的清甜:“很香,是臣妾这辈子尝过最甜的茶。”
言毕,两人四目相对,眼眶泛红。
很快,沈惜语开始腹痛难挡,发作之时甚至连呼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她很慌乱,然而惊慌之中似又明白了什么,旋即侧首望着身边同样奄奄一息的宇文昊,而后露出难以置信而绝望的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几乎瘫倒在宇文昊的床前,纤细的手指僵在半空,再多的痛苦也比不上此刻心头的寒冷。
宇文昊却是俯身紧紧握住她的手,用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细细凝望着面前的女人,他怔怔拂过她的眉目轮廓,慢慢回忆着她是如何从一个青葱少女一步一步成为母仪天下的贵妃娘娘。
“惜语,这一生是朕欠了你,若有来生……朕只想做个平凡的男人,只娶你一人为妻,好好爱你一辈子,你说好不好?”
面对宇文昊最后的甜蜜,沈惜语目中浮过太过复杂的神采,从最初的绝望憎恨到无奈而悲伤,最后反而只剩下最初的一份期待,果然人之将死,才会真正领悟生命的意义。当年,宇文昊还是太子之时,她奉命进宫选妃,却因为贪玩落水,幸好被正在亭子里作画的宇文昊救上来才幸免于难,很多人都说她是用尽手段为了博取太子的注意,其实真得不是。
她还记得当年的宇文昊,正值年少风华,意气风发,书生味极浓,却有勇气亲自下水救一个陌生女子的性命,那一刻她被他征服。一心想着能得到他的垂爱,然后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好,当然好。”
沈惜语闭上眼,温热的泪光从脸颊上滑落,她最终还是放下了一切,选择与面前这个男人一起赴死,一起承诺未来。
宇文昊骤然泪如雨下,眼底的笑意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很多爱情都是从一个美好而简单的期待开始,他们亦是一样,从心动开始,却偏偏坐上了这天下最不该心动的位置,从此被越来越多的yu望束缚,被愈演愈烈的索求捆绑,换来最后痛不欲生的结局,直至心如刀绞的最后一刻,她才回想起来,其实自己原本只是要一份单纯的爱情罢了。
什么天下,什么皇权,什么沈家独一无二的地位,什么把持朝政呼风唤雨的太后,都是过眼云烟,皇权鼎峰的那把龙椅,冰冷得没有半点儿温度,其实坐在最高的地方反而看不见万家灯火的人间真情。
“皇上,不管今生抑或来世,惜语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
最后,他们十指相扣,相拥而去,温暖了政德殿冷若冰霜的红墙绿瓦。
要有多狠的心才能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女人,要有多深的爱才能不恨自己最爱的男人,没有人晓得,在沈惜语毒发的那一秒,宇文昊忽然后悔莫及。
他这一生,总是为了皇权而舍弃曾经拥有的一切,到头来还要为那虚无的帝王威严亲手毒死自己唯一爱过的女人……
罢了,罢了,这一生都是错。
……
二更时分,皇城响起了丧钟,整整十二下,皇帝驾崩,举国同伤。
沈惜语的殉葬成为了最大的异数,当姜公公诵读遗诏时沈琥调动京畿守卫包围了皇城,诸多支持宇文彻继位的朝臣都选择袖手旁观,试图架空新帝宇文琰,但同样令人震惊的是,宇文彻亲自出马,不需短兵相接便说服了沈琥,皇城总算渡过一场劫难。
一个月后,宇文琰在宇文彻的扶持下顺利登基,史称文帝。宇文琰加封宇文彻为摄政王,几乎将皇权拱手送上,表面看来是因为宇文琰一向和宇文彻交好,不分彼此,实则宇文琰以退为进,他虽不相信宇文彻会加害自己,但难保沈琥以及其他臣子想要暗中造反,如此一来宇文彻不但是他的保护神,更加是他稳固朝政不可缺失的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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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刹楼。
楚若安的身体尚未痊愈,加上萧风担心旧伤复发,因而一直不准许她外出。园子里新载的海棠开得正好,她一席白衣伫立在如火如荼的海棠树下,孑然如尘。
“参见楼主!”
香草和藏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蓦然回首,果真看到了寒冽一席月白色长衫,脚踏落花而来,明明是她最喜欢的那副温柔潋滟,而今却好似彼此之间横隔了一堵墙,将过去和现在分得一清二楚。
“楚若安参见楼主。”
她单膝跪地,向他行了楼中大礼,那份生疏透漏着她的倔强和固执,也让寒冽不经意敛去了几分笑意。
“都起来吧,萧风呢?”
香草匆匆跑过来将楚若安搀扶起来,寒冽见此眉头轻轻一锁,道:“伤还没好么?看来萧风那把老骨头又该好好修理修理了。”
“回禀楼主,萧堂主去集市给楚堂主买桂花糕了,一会儿就回来,楼主里面请。”
寒冽轻轻颔首,随香草与楚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