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心中忽的搐动,手指一颤,险些将桌上的酒杯打翻。
他既能察觉出那竹叶青的巧合,却仍旧猜不出自己的身份么?亦或者……他其实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在假装不知道的刻意试探自己?
周子亚看着卫云,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她的神情动作,显然在告诉自己,竹叶青的秘密并非巧合,难道……自己以前的确与她相识?她究竟是谁呢?
周子亚晃了晃神,有那么一瞬,脑海中闪现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但随即摇了摇头,且不说情依已经死了……就算在世,又怎么可能会在凤凰台这种地方呢?
周子亚想着,微微叹息了一声,仰头将第二杯酒喝下。
卫云眼眶一湿,因周子亚干脆利落的动作,想到了许多年前给他斟酒的情景,忙低头噙住泪道:“梁风梁爷的事情,周将军既不方便开口多说,卫云便也不再多问。若周将军真想见到梁风梁爷……我们不如约在明日凤凰台如何?”
周子亚一愣:“姑娘就算答应了?”
卫云苦涩扯了扯嘴角,不然,怎么样呢?
周子亚心中多少有些惊诧,她……如此轻易的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究竟是为什么呢?
神情复杂的看了卫云片刻,周子亚终于缓声问道:“那么……”
“卫云姑娘!”
周子亚刚刚开口,雅间外却传来敲门的声音:“你七日后花魁竞价会穿的喜服,已经给你做好啦,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我拿回去再修补修补?”
说话的声音,是隔壁“纤云坊”的巧娘,也是长临城最好的裁缝铺掌柜。
卫云心中一动,脸颊烧得厉害,低下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情此景相见,卫云本就觉得自己比他矮了几分;此番他得知自己卖身的消息,只怕心中……对自己又多了几分不屑,也更加觉得自己轻浮了罢。
周子亚听到雅间外的声音,眸中露出一丝惊诧,问道:“七日后是姑娘的喜日?”
卫云心中“咯噔”一下,或许因为“喜日”在他口中说出显得过于刺耳,竟有些抗拒的含糊答道:“风尘中聊以为生罢了,哪里来的喜事。”
周子亚眸色晦暗不明,不再纠缠那个话题。
卫云心中一酸,热泪已经盈出眼眶,立刻生生的吞咽回去,压抑着情绪给周子亚斟了第三个半杯的竹叶青道:“周将军喝完了剩下的半杯酒,就早些离开吧。烟花柳巷……不宜长留。明日奴家会请王丞相家的王铭少爷来,梁爷必会作陪;到时奴家再想办法,让周将军伺机拦住梁爷,在凤凰台找个清静的地方单独说话。到时奴家亦可奉陪。”
周子亚闻言,情绪复杂的看着卫云,张了张嘴,有什么话想问,却最终全部吞没在那半杯酒中。那件事情……自己仍需查明白了再问,免得惹出什么麻烦来。
卫云兀自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将所有心酸一并吞下肚中,扯着嗓子对尚在门外等待的巧娘高声喊道:“喜服先劳烦巧老板给珠儿,若有问题我再亲自去店里找巧老板商量!”
巧娘闷声答应了一句,门外已有脚步声离去。
周子亚不作声,兀自喝完了那半杯酒,随后向卫云抱拳告辞,匆忙离开了雅间,仿佛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再没有多说一句话,也再没有多看卫云一眼。
卫云看着周子亚离开的背影,眼泪终于肆无忌惮流了下来,无声无息的蔓延心底,在珠儿推门进来抱住自己的那一瞬间,彻底崩溃的哭出声来。
珠儿心疼的抱住卫云,轻轻叹息了一声,无奈感慨道:“姐姐你又何苦呢!燕北王那样好的人你偏偏不要,却把整个心思用在周将军身上!日后吃了亏,才有你好受的!”
卫云抽泣声渐止,含泪黯然问道:“珠儿,我是不是很蠢?”
珠儿眸中闪现了一丝泪花,握了握卫云的手,劝慰道:“姐姐你早点休息吧,跟着周家折腾了一整日,想必你也累坏了。方才在门外,珠儿已经听到你跟周将军说的话,去王家找王铭安排明日攒局的事情,珠儿自会料理,姐姐且不用再管。”
卫云心头一热,垂眸点了点头,珠儿做事利落周全,自己不用担心的。
珠儿有些心疼的轻抚了抚卫云的脑袋,又说了几句劝慰的话,侍奉卫云回自己厢房睡下后,独自出了凤凰台,去安排第二日请王铭和梁风来凤凰台的事情。
月光如水,无言的洒落了窗前满地,照着无限心事。
卫云翻来覆去难以成眠,与周子亚的相识相知在脑海中一幕幕闪现。
十年零落,日日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与他重逢,但真正重逢了却如何?
想到他与征南将军木广龙家的千金木容清订了亲,心中越加觉得黯然——也许,让自己到凤凰台来,原本就是他的意思,再或许……他早已经不记得当年的那个小丫头了。
想着,卫云又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辗转难眠。
晚上也不知何时怎么睡去的。
第二日清晨,卫云在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