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十。
卫云在“云水阁”中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周子亚归顺匈奴单于伊律斛,三万西北叛军正倒戈向长临城而来。
消息是南宫瑾带来的,当时他正值守在甘泉宫外,就听到南宫裔暴怒中哐啷啷摔碎茶杯的声音,紧接着郭子怀声色紧张的从甘泉宫出来,说周子亚投敌归顺伊律斛。
卫云听到消息,吓得脸色惨白,瘫坐在椅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南宫瑾焦急伸手在卫云眼前晃了晃:“娘娘?!”
卫云缓缓闭上眼睛:“此事绝对有诈,周将军不可能叛国。”
南宫瑾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娘娘,监军来报,证据确凿。你就那么相信他?!”
卫云睁开眼睛:“监军谎报军情,又非一两次的事情,你又怎知真伪?”
南宫瑾皱了皱眉:“说的也对。那现在怎么办?让人去西北看看?”
卫云颓然闭上眼睛:“阿瑾,你出去,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南宫瑾点了点头,退出了“云水阁”。
卫云身体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想着叛国的后果——倘若周子亚真的叛国,那么自己就算拼了命也保不住他;不止保不住他,整个周家都要受到牵累。倘若周子亚没有叛国而是遭到陷害,那么就更可怕了——究竟是匈奴的反间计,还是南宫裔故意布局想要除去周子亚呢?毕竟,监军听命于皇上,没有特殊情况,不敢谎报军情。
“娘娘!”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
卫云回神,看到木容清正满脸梨花带雨的扑到在自己脚下:“娘娘,容清求求你,求求您无论如何都要救救周将军!容清来世,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卫云一怔,忙拉木容清起身:“你怎么来的?”
木容清抹了把泪:“拖惜倾姑娘进来的。娘娘,求求您救救周将军!”
卫云拉木容清坐下,四顾一番,低声询问:“你老实说,周将军,到底有没有叛国?”
木容清拼命摇头,眼泪就掉得更厉害:“没有……我也不知道……周将军已经有一个月没有给家中来信;容清根本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半个月前我生下儿子给他报喜,他也一直没有回信。我又写信给陈武……依旧没有回信……周将军……只怕……”
木容清说着哽咽起来,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
卫云心中一凛,拉住木容清道:“你先回去,我来想想办法。”
木容清“砰”的一下跪倒,咚咚咚的给卫云磕了好几个响头:“容清谢谢娘娘!”
卫云挥了挥手,让木容清回去,看着她刚刚生产后虚弱的背影,心中又不禁感慨:无论木容清对自己如何,可她对待周子亚却没有半点假意;每每危急时刻心系着周子亚,甚至赔上自己性命也在所不惜,倘若自己是她……只怕,也做不到像她那样不顾性命的吧。
卫云想着,动身前往甘泉宫,去找南宫裔。
甘泉宫门口,郭子怀为难的拦住卫云:“娘娘……皇上说暂不见您。”
卫云扯了扯嘴角:“郭公公,让开。”
郭子怀为难:“娘娘……”
卫云冷哼一声,绕开郭子怀就往甘泉宫内闯,侍卫们忙上前阻拦,南宫瑾也急得上前伸开手臂挡住卫云相劝:“娘娘,皇上正在气头上,您先回去吧。”
卫云一把推开南宫瑾,不顾侍卫们的阻拦,径直闯到南宫裔的书房中。
“娘娘。”两个白衣若素的姑娘向卫云盈盈行礼。
卫云一怔,原来是慕云祯和湘平。
“谁让你来的?”伴着一个恼怒的声音,卫云转身看向南宫裔,那双好看的凤眸中带着无尽的恼意,仿佛又带着几分憎恶,让卫云身体不禁一个颤抖,眼泪竟流了下来。
南宫裔烦躁的向卫云挥了挥手:“出去,别让朕再说第二遍。”
卫云心中一疼,微微闭上双眼,平息了一下情绪,出了甘泉宫。
此番不同于往常,南宫裔……或许真的不会放过周家。
几日后,南宫裔下令,周子亚叛国罪不可恕,周家株连满门抄斩。
南宫裔命苏言带人抄了周家,又将木容清、周衍、情娘一行押至牢中等待行刑;行刑的时间定在十日后的七月初七,周家一行人拉至北城门外斩首示众。
卫云听到消息险些虚脱,呆滞的在“云水阁”中坐了一整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黄昏日落,子规啼夜,晨曦破晓,日复一日。
卫云呆滞的坐在院中,看着日月星辰晨昏交替,脑海中一片空白眼前那个想象中的场景如此清晰,周子亚在回朝后得知全家被斩首的噩耗,那张痛苦的脸上深深的仇恨。南宫裔曾答应自己无论如何不伤周家人性命,然而现在……自己却再保不了他们周全。
七月初六,临刑的前一晚,卫云依旧绝望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几日来,滴水未沾,一刻未睡,就那么一直呆呆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