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镖局之事已了,被搁置已久的婚事再度摆到了桌面上,为表歉意,江湖夫妇亲自备了厚礼到襄阳商议婚期,按说江涵影也该去的,但他对于这门婚事避之唯恐不及,哪里会亲自前往襄阳,
江湖夫妇一走,江海夫妇便开始着手布置庄院,照他们所想,江湖夫妇此番前去自然马到成功,很快江家就要办喜事了,
如此一來,家中就只剩下了江涵秋、影、初 、飞四兄弟,不免显得冷清了,
江家前三后二五进庄子又是翻新又是装饰,人人忙得不亦乐乎,就连江涵飞这么个闲不住的主儿,也收了性子,再不往赌坊青楼跑,跟着父兄跑腿干正事,
江涵初自然是精心为二哥的婚事做准备,江涵影身上有伤,不管好了沒好总不会有人让他操什么心,而江涵秋,他双腿残废已久,照旧每日窝在自个儿的院子里,众人都忙着自己的事,也沒人去打搅他,
这舒家姑娘是江涵影嫡亲的姨表妹子,曾到过江家几次,她相貌既美,性子又柔婉,正与江涵飞飞扬跳脱的性子截然相反,
江涵秋久受江涵飞折磨,对她虽百般疼爱,却也头疼不已,见了舒适这样的窈窕淑女,实在难以不动心,
舒适此人生性腼腆,每每话未出口,俏脸已晕,一派娇羞动人的女儿娇态,更是合了江涵秋的心意,
舒适最后一次到江家來是五年前,那时江涵秋腿刚残,正是心灰意冷颓废消沉之时,舒适年方十六,正是花一般的年华,随了母亲前來探亲,在江家小住了半月时光,
那时江涵秋为着双腿残疾无比消沉烦闷,日日借酒消愁,身子也日渐虚弱,
一日,江涵飞死缠活缠,终于将他缠了出來,江涵飞推着轮椅,带着他在后花园晒太阳散心,竭力怂恿他站起來试着走走,兴许多练练腿会有起色,
江涵飞苦苦哀求,江涵秋一來不忍拒绝,二來自己心中也存着几分幻想,便在她的搀扶下扶着栏杆试着迈步,但他双膝以下毫无知觉,丝毫使不上劲儿,奋力站起,被江涵飞架着走了几步就跌倒了,
那时江涵飞才十二岁,根本搬不动他,附近又沒旁人,江涵秋倒在地上,更是心如死灰,江涵飞急得直哭,却是一点法子也沒有,
恰在这时,舒适要到前院给姨丈姨母请安,路过花园时听到一阵哭声,过來一看,只见二人一个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一个趴在一边呜呜直哭,她与江涵飞合力将江涵秋扶到轮椅上,安慰了江涵飞一会儿,又温言软语鼓励江涵秋,
这实在算不了什么大事,但那时江涵秋正处在绝望消沉之时,猛然间得人相助,又好言相劝,他便牢记在心,终于将这份浅淡的恩情在心中发酵成了倾心相恋,他深知自己双腿痊愈无望,舒适又是二弟的未婚妻,这份心思他从未在人前表露过,
三年前江涵影与舒适的婚期便定下了,谁料天有不测风云,江家老太爷逝世,婚事被迫推迟,三年丧期满了,原定二月成婚,又出了赌约之事,婚事再次被搁置下來,
那日江涵秋埋了丝帕,慧剑斩情丝,但情丝岂是那般容易断的,有道是“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他埋得了帕子,哪里能够埋得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情丝,
他对舒适不敢有非分之想,但婚事推迟,他心中总也是欢喜的,现今尘埃落定,婚事是再也不会有什么波折的了,眼看着舒适就要成为他的弟妇,他心中自然是百转千回,
一方面舒适已二十一岁了,再也耽搁不起,能尽早成婚自然是好的,另一方面舒适进了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但更增伤怀,亦是免不了尴尬万分,
江涵秋伤腿之后便沉默寡言,不喜欢热闹,独自待在小院子里闭门不出,众人也不去打搅他,加上为准备婚事各自忙得脚不沾地,对他也就忽略得多了,
整个江家知晓江涵秋心事的除了江涵影便只有剑眉了,
剑眉是跟了他多年的丫头,尤其他腿废后二人更是朝夕相对,江涵秋的心事瞒得了天下人,却无论如何也瞒不了这个贴身丫环,
剑眉跟了他八年,看着他从朝气蓬勃的少年一步步成为如今颓废消沉的青年,她只有眼睁睁看着,完全无能为力,
剑眉侍立在江涵秋身后,看着他静静望着梅树出神,她知道舒家姑娘的生月是正月,正是梅花怒放之时,她也知道梅树下埋着一件物事,那物事是一方帕子,舒家姑娘五年前用來给大少裹伤的帕子,
她更知道眼前的青年心中有多苦闷,满眼的大红灯笼红双喜,尽是她这个苦命的主子心里淌的血染成的,
江涵秋伸出右手抚上一枝横枝,枝上绿叶繁茂,结着几颗青梅,他拈着枝子,呆了半晌,轻叹一声,微合双目,道:“砍了吧,”
剑眉双眸含泪,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忽的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來,含着重重的怒气,人未到声先至:“大哥,二哥在你这儿吗,”
话音落下后有一会儿,江涵飞才满头大汗的闯进來,嘴里呼呼的直喘粗气,像是屁股后头有个无常鬼在追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