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胖墩墩的,手里托着一叠菜单说,“一共二百二十元,清单在这,刘副乡长过下目吧。”
“马德才,乡里跟你做了几年生意,怎的还要算得这么贵?算两百。”刘副乡长看了下清单似笑非笑地说。
“老顾客那会算得贵呢?这桌酒菜要是别人吃,二百六我也嫌便宜了。”胖乎乎的饭店老板娘穿着油腻的围裙浑身油烟味地走了进来,笑着说。
“好了好了,不要争了,人家开馆子也有难处。照老规矩,记账,年终结账。小刘,你签个字。”王书记向刘副乡长摆摆手,手拿牙签剔着牙齿,踱出饭馆,众人也跟着踱出馆子。
“李乡长,李乡长,请留步。听说乡里干部到各村已催缴了几万元特产税,能不能把前年欠的一万多块餐费付了?”老板娘见状,忙追上,低声地请求。
“那特产税是要上交到县里的,谁敢动这笔钱?跟你说了年终结账,怎的,你是怕乡政府飞了去?”李乡长不悦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随便问问。”胖老板娘向李乡长笑笑,又去求王书记,“王书记呀,我的店是小本生意,前年乡里欠一万多,去年欠两万,今年已欠一万多,我店里快开不下去了,前天杀猪的小邱又来讨债,好说歹说最后打下五千块的欠条,捱一分的年利息,我店里总共欠到三万元的债有两万块要捱利息。王书记啊,活菩萨,求求您了,把前年去年的几万块债还了吧!”
“这个嘛,不要这样逼着我好不好?我这个书记也是日子不好过呀!上面下的财政指标一定要完成,收的特产税马上要上缴,乡里的干部职工和全乡的中小学教师已有三个月发不起工资了,你叫我怎么办?”书记显得有些激动。
“怎么办,怎么办,你当书记的当初知道难以支付,就不要这样大吃大喝呀!”老板娘实在无法支撑自己脸上的笑容,亮开嗓子嚷起来了。
“唉,老板娘,你怎的说这样的话来呢?乡里的干部、全乡的公办老师也的确是三个月没拿一分钱工资,意见大着呢,这你也是知道的。大家互相体谅嘛。”乡长忍不住插嘴。
“你这样斤斤计较的店做生意不来,你不愿做我们的生意就算了,别的馆子店还巴不得你不做呢,我们还会愁饿死?”刘副乡长瞪着眼指着胖老板娘大声说。
赵云所长在一旁默听,想到自己初来乍到,不便发言,就一语不发地跟着书记乡长一行人走在大街上。这时天已黑了。赵云借着大街两旁砖木旧房的灯光环视着。
这个乡的确是贫困乡,大街上没几座新建的钢筋混凝土楼房,连一条像样的大街都没有。路面坑坑洼洼,路一旁有一条排水沟,上面难找几块完整的水泥预制板,大多是东斜西歪、残缺不全的。沟里的水又臭又黑,白腻的泡沫在暴露的水沟里随处可见。沟旁四五根水泥管的电线杆上各装了一盏路灯。路灯只是在王书记上任时亮了十几天,不久就成了摆设,现在路灯的玻璃罩已被人砸个稀巴烂,连里面的灯泡也没有幸免。
走过乡供销社约五六十米,就是同在街道左边的乡信用社。乡信用社正对面就是乡政府大门。大门两边的围墙都进行了修缮改造,左边用作宣传栏的玻璃橱窗里张贴着水稻选种知识及果树管理知识的图片,右边不远是一家杂货店。老板娘艳花这时正靠在用白瓷板铺成的店窗台边四处张望。一个男人正在店里的玻璃柜台里称什么东西。
“哟,王书记,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艳花瞧出了书记阴沉的脸色,就迎了上去问。
“别提了,那个母夜叉,刚才训了我们一顿,太不像话了!”刘副乡长忿忿地说。
“这不能怪马德才的老婆。如果我们比做她,我们也会这样做的。我看以后要厉行节约接待上级,干部下乡到群众中吃派饭,或吃工作餐,不喝酒,这可以节省一笔开支。王书记,你看怎么样?”李乡长问。
“这行不通。上级下来你让人家吃份菜,上级会怎样看我们?上级是绝不能得罪的,但要求我们乡里干部下乡到群众家吃派饭,大家肯定会发牢骚,再说下乡吃饭是吃村委会的,乡财政没什么影响,何况这笔开支也不算大。现在关键问题是大力发展我们乡的经济。唉,我们乡没什么乡镇企业,对外地资金没什么吸引优势,当地农民的税年年难交齐,要缴纳的税金每年都几十万元地递增,我们又不敢少交。只要把上缴的税金一除,我们乡的行政事业单位的工资就难以到位,看样子只能靠卖国有地皮、国有房产来维持了。唉,我这个书记不好当啊!”
在后面听的赵云所长忍不住插嘴说:“书记说得有道理。我们不敢要上级吃份菜,也不能亏了大家。要不这样,我再过几天到各村抓赌,弄些钱来用用。”
“这个嘛,可是可以,一举两得。不过大家这些天不要赌,至于时间嘛,明天就开始。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王书记说完,摸了摸头,“头有点晕,我去休息了。”接着和乡长他们进了乡政府大门,上楼去了。
赵云这时才发觉刘副乡长刘胜不在身边。哼,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