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长于艾罗兰的山林里,祖祖辈辈,都是精灵猎手。
我的叔叔是一名秘箭手,且气力过人,练就了一手“力场箭”的绝技。
我还记得童年的一天,我跟着母亲和婶婶,在山林里那条曲曲弯弯的小径上一路走了很久,送同样身为精灵猎手的父亲,以及更出色的秘箭手叔叔,出征。
那一夜,我仰望天空,看见天空里的月亮呈现一种奇异的血红色。
母亲说,第五次月全蚀已经降临,来自于熔岩地狱的恶魔组成了浩浩荡荡的大军,重新开始了进犯亚山的侵略。艾罗兰与邻国狮鹫帝国以及银色城邦,结成了“灰色同盟”,共同抗击恶魔的入侵。
父亲和叔叔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艾罗兰的军队,为了精灵的光荣与和谐而战。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我至今不知道,他们的鲜血洒在了亚山大地的哪一个角落里。
从没有人再来告诉过我们,父亲和叔叔的任何消息。只是当我成名之后,有一天,阿拉伦国王陛下忽然召见我,亲手递给我一张已经显得有些老旧的榆木弓。弓上有火烧的痕迹,还有天长日久,已经渗入木头深处的一块块暗黑色的陈旧血痕。
阿拉伦国王陛下对我说,那张弓,是我父亲的遗物。当年,父亲有幸在阿拉伦国王陛下——彼时国王陛下还不是国王,只是一名经验丰富、威望崇高的资深游侠——亲率的军队辖下。
听说国王陛下有个习惯,就是每次战后必定派人收殓战死疆场的将士遗体,并收集他们的遗物,以备日后访求家属并归还。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接下那张弓,单膝跪地,右手覆在心口,向阿拉伦国王陛下深施一礼。
我想我以后一定要遵照国王陛下所说的一切来行事。不管他的命令是否会令人不解,只要是他的吩咐,我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后来曾经有人告诉我,那张弓虽然的确是我父亲的遗物,但国王陛下收集起来的原因却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彼时,艾罗兰面临极大的困境,人手短缺,给养中断,就连兵器都凑不够数,有些将士,只能赤手空拳去和那些恶魔战斗——国王陛下下令收集阵亡将士的兵器,其实是为了发给那些仍然活着却苦无兵器傍身的将士们使用。只不过机缘巧合,我年少成名,国王陛下细心询问了我的家世背景,发觉我父亲当年亦在他麾下战斗过,便命人细细访查,终于找到那一张弓,拿来送给我。
还有人告诉我,其实当年,虽然经历了第五次月全蚀,但灰色同盟才是首先发起进攻的一方。虽然恶魔也在熔岩地狱谢尔戈集结了重兵,但灰色同盟却下手得更快,狮鹫帝国大军甚至追赶不敌而溃退的恶魔军队到了地底深处,恶魔们的王国;而艾罗兰和银色城邦的部队并未遵循同盟的誓言跟进,狮鹫帝国当时的国王亚历克斯·格里芬皇帝因此被杀。
我听了之后,极端愤怒。头脑里又很混乱。这人告诉我的,完全是与我平日所听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故事,我应该相信哪一个?
但是愤怒到了极点,大约往往能够奇异地冷静下来吧,其他书友正在看:。我想我就是愤怒到了极点。
我冷静地问他叫什么,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
那个人笑了笑,没有回答我第二个问题,只说,他曾是艾罗兰最伟大的圣人、龙骑士蒂耶鲁年轻时忠实的助手。
他叫鄂加。
然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就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后来,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成了艾罗兰精灵游侠的标竿。
那个时候,我不过刚刚成年,年少气盛。但我已经懂得,有些事情,在这动荡的世间里,假如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最好自己就懂得舍弃。
比如年少时的那种锐气。比如年少时的那种感情用事。比如不切实际的奢望。
沉潜和稳重才能造就一个人。我每战必身先士卒,奋勇无畏。我吃过很多甚至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苦,我深知如果要为艾罗兰做更大的贡献,就须得先做出更大的牺牲。因此我驰骋疆场,转战南北,在艰苦中如同修行一般磨砺自己的各项能力,从来不叫一声苦,从来不把自己的任何情绪形诸于色。
很快,我成为艾罗兰的第一重臣。
能够为艾罗兰、为维护这得来不易的和谐而贡献自己的一切,才是身为一个精灵最应该做的事情。
阿拉伦国王陛下开始放心地把很多重责大任交给我,比如出使邻国的塔伦嘉德宫廷,比如率领艾罗兰全部的军队,比如带着新进的游侠们出任务,培养他们,好早日独当一面,为国效力。
我做这一切都游刃有余。
直到,有一天,狮鹫帝国的考德威尔领主率军前来求援,乞求艾罗兰的庇护。
我照例受召参加这次会面。考德威尔领主与我从前也是在狮鹫帝国打过交道的,我对他并不陌生,对狮鹫帝国的现状也并不陌生。
只是,我没有想到,在场的,居然还有一位陌生的精灵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