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尔辛十分善解人意,一路上并没有问我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挽着我走到她的房门口,向我道了个别,带点忧虑地望了我一眼。我向她点点头,甚至还扯开一个不太自然的、安抚的笑容,她这才自己开门进去了。
我则继续机械地沿着阶梯往前走,到了自己分到的那间小树屋,开了门进去就一头扎到床上,合衣躺下,闷闷地望着一片黑暗的天花板。
我本以为自己会在脑海里想很多事情,或者胸口会卷拥着方才累积的那些复杂的不平,而难以入睡;但是没想到自己头一沾枕,不多时就陷入了梦乡。
我一夜无梦,睡得非常沉。也许是晚上喝的那些果酒的酒力起了一定的作用,又或者这些日子以来,我只是太累,需要充足的睡眠。
我睡得昏天黑地,不知时间。我仿佛深陷在睡意的泥沼里,即使自己想要挣扎,也出不来。温暖柔软的被褥和房里隐约萦绕的一丝青草香,助长了我的安逸之感,我愈发沉入更深的睡眠里,迟迟不愿醒来。
最后,我终于被那束照在眼睛上的炽烈的阳光弄得不舒服,从睡梦里由深及浅,最后慢慢醒了过来。
我往窗外一望,见已日上三竿,奇怪怎么没有人来叫醒我,其他书友正在看:。一想到我万一误了什么重要的会议或者别的什么,而被芬丹用眼刀嗖嗖地凌迟的下场,我就不禁打了个冷颤,一下子全清醒了。
我慌忙飞快地起身梳洗,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打理好,猛地拉开门,准备尽快赶去国会。
一路上经过的所有树屋都房门紧闭,悄无人声。我奔过那条长长的阶梯,心里不禁有点奇怪。
从后门进了国会,里面的人也出奇的寥寥。我在走廊上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德鲁伊长老,向他心虚地请教:“请问……大家这都是上哪儿去了?为什么都这会儿了,国会里还没有什么人?”
那个德鲁伊长老一见是我,却好像吓了一跳的样子,失声叫道:“黛蕾尔?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今天是芬丹大人率军离开艾罗兰,出海去寻找圣人蒂耶鲁的日子啊!大家自然都到码头上去为他送行了啊!”
我大吃一惊,感觉就好像后脑上被人敲了一闷棍似的,无法置信地反问:“什么?!怎么可能?他昨天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
那个德鲁伊长老向我解释:“这也是临时决定的。大军已经整装待发了,芬丹大人原本就想近几天择日启程的,但是想到先王陛下交待的任务紧急,愈快愈好,就临时下令,今日出发……没有人去通知你么?”
我愣愣地站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突然一跺脚,直是气急败坏。
芬丹竟然就这样离开了?这个……这个小气记恨的混蛋,竟然连跟我道一声别的工夫都没有么?就因为他昨天晚上,忽然发现我令他失望,于是,我就连跟他道别的资格都被剥夺了么?!
我冲出国会,看见在门外蹓跶的鼻涕泡儿,翻身上马,骑着它一口气冲到了河边。
码头上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影,只停泊着一条孤零零的三桅帆船。昨天岸边停泊着十几只华丽的平底船、大型帆船等等的盛况,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在码头上一跃下马,遥望着远方的水面,气得用力顿足。
芬丹,你干吗要跑得那么快?我难道会赶在你起航之前,把你宰了不成?!
难道你害怕,今早醒来的时候,就会突然发现我突然变成一个不可理喻且不知悔改的泼妇,因此你连让我冷静下来道一声歉的机会都替我省了?
我虽然有的时候在气头上不那么聪明,可是我也懂得说对不起——虽然我还是气那个安雯为什么就能获得跟我一样的刑期,但是芬丹的处置并没有什么错,毕竟安雯重伤而我仍然活蹦乱跳,为了艾罗兰的和谐起见,我也应该把刑期的问题抛到脑后么。
我张了张嘴,想对着一片浩瀚的水面说些什么,也许是我欠了他很久的一句谢谢,或者是一声对不起我很抱歉——
可是最后,我却只觉得胸口似是翻滚着无数汹涌的情绪,朦胧了我的眼底,梗得我难以呼吸,艰于吞咽。
我放开喉咙,双手握拳,用力冲着远方大喊:“芬丹!!你这个大混蛋!!”
“唉,你别喊叫了……喊他也听不见,咳咳……”一个气虚体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一回头,却发现安雯扶着那根木杖,脸色苍白地从码头边的那座贤者之屋里踱出来。
我讶然,“你怎么在这里?”
安雯走路都走得慢吞吞的,似是受了极重的伤一般。我只好上去搀扶她。
她走到码头上,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说道:“来给芬丹大人送行,其他书友正在看:。还是受伤以后身体虚弱啊……所以只好先在贤者之屋里休息一阵子再回去,而且还可以顺便请屋子的主人,魔法师来帮我诊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迅速恢复的偏方……”
我真想白她一眼,可是想到她此刻是个重伤号,还是忍住了这个不太厚道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