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说服芬丹,我的顺遂却不能和盘托出。
我作为难状,苦恼道:“黑龙排斥一切黑暗精灵族人以外的族群,就算当初我离开哈尔利斯的时候,伊莎贝尔女王要求与我一同上路,也都被我和雷拉格劝止。如今假如它们发现我竟然和黑暗精灵的世仇夙敌森林精灵同行,不知道又要横生多少枝节。我不愿看到更多的人为这些高傲而别扭的神兽白白献身——嘘,别否认,”我止住芬丹听得一脸忍无可忍,张口欲言的势子,续道:“满足神兽的要求自然是理所应当,只是……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假如当初神圣的翡翠龙和绿龙们,能够感动于你和艾罗兰的诚意,从一开始就慨然应允加入大军,迅速回师塞利斯塔拉的话,也许……”
我偷眼望着此时已经随我一道下了马,正站在我身侧的芬丹,看着他逐渐绷紧的下颌与抿紧的薄唇,来了一记火上浇油。“也许,你仍赶得及在亡灵大军攻陷塞利斯塔拉之前援救我们,也许我不至于捱了一记‘冥府诅咒’,还被那些丧尸捉去,也许……阿拉伦先王陛下,也能够因此幸免?”
……我就知道,无论何时何地,认真谈起事情来的时候,只要抬出阿拉伦国王,芬丹就会束手就范。
他的脸色迅速晦暗下来,阴郁的神情笼罩了他整个面容。他沉默了,微微垂下了头,只有颊侧忽隐忽现的青筋,显示着他正紧咬牙关,忍耐着一场多么激烈的内心斗争。
我真不想一再戳他的伤口。未及援救塞利斯塔拉,致使阿拉伦国王为国捐躯,一直是他心头的最痛。他英雄一世,却终究未能保护自己视若父亲与师长的阿拉伦国王,对他而言,是怎样深重的打击?这打击甚至疼痛过“黛蕾尔”当初的背叛,因为,“黛蕾尔”的背叛实属无奈,事出有因,也许他还有理由原谅这一切;然而阿拉伦国王的殒逝,却是他找不出一丝理由宽慰自己的事情。
我有点不忍,刚想说点什么以安慰他,他忽然静静地开口了。
“那个时候……战况,很激烈吧?情势很艰险吧……”
我一愕。他是在问我?还是仅仅是仍旧陷在回忆与推断里的自言自语?我停顿了片刻,还是开口回答了他。
“也许……算是吧。”
大概是我的说法太敷衍,芬丹抬起头来,眼神炯炯地直视着我,眼眸里似有一把小小的、跳动的火焰在烧。
“你说什么?我不懂。”他简单而直接地说。
我暗叹,见他好像不容我轻描淡写地蒙混过关,只得说道:“那个时候,根本顾不上考虑情势是否艰险,塞利斯塔拉是否能够在你回来之前坚守得住……我不敢想更多更深的东西,城外的丧尸似乎永无止尽地一波一波涌上……到了最后,我们实在没有了什么可以依凭的东西,只能靠自己最后一股蛮力去拼命的时候,也只能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说着说着,我居然微微地有点鼻酸了。这么平铺直叙的流水账一样的回忆,竟然把我的思绪强行向深埋在记忆一隅的过往无限拉近,仿佛令我眼前又浮起了当日城上那被击毁的箭塔间弥漫的黄色尘雾,城下我用最后一点气力招来的蜂群被如同潮水一般涌上的亡灵大军无情吞噬的场面。虽然我在坠入这个游戏世界里之后经常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两头讨好,为奴为婢……但是,我也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样一种全然绝望的时刻与场景,仿佛你面前所摆着的只有深晦黑暗的死路一条,然而你却只能弯下腰、低了头,一鼓作气地冲上去。
我忽然抬头对芬丹微微地笑了一笑,轻声说道:“你不明白吗?芬丹,那个时候,使我觉得自己好像真正只是一个森林精灵了……”
芬丹震悚而动容了,他的眼瞳里汹涌地明灭了一下,却并没有说话。
我抿了抿唇,微笑起来,续道:“你知道么,在那一刻,我真正能够体会得到,什么叫做为了自己的信仰而献身了。芬丹,我想阿拉伦先王陛下跟我也是一样的心情,为了他心目里至高无上的正义的信仰,他是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的,哪怕他所要付出的是他的生命。芬丹,你不是说过么,每一个精灵,都应该这样做。这想必是阿拉伦先王陛下从前曾经教给过你的道理吧。那么,有一天他以身作则,证明了自己信守的原则,那是他一生所追求的至高的理想呵。他让我真正明白,生命虽息,精神不灭,灵魂不死……此刻,想必他已经在西莱纳女神的座前,获得了真正的安宁……因为他那高贵的灵魂,配得起西莱纳女神这样的厚待——”
我的话音未落,芬丹忽然疾步绕过他那匹银色独角兽坐骑,到了路的另一侧——然后,一拳捶在一棵距离他最近的行道树上。
我只听啪的一声,那棵倒霉的树就中了招,树冠簌簌直响,整棵树都随之摇晃了几下。好在这种生长在严酷冰原上的树木大多矮胖而顽强,所以只是声势惊人地抖动了片刻,树干树枝等等零部件却完好无损,并没有应声折断。
我囧了片刻,才惦记起要去拯救那棵无辜受难的行道树。我绕过那匹大概是对主人的脾气见怪不怪、老神在在的银色独角兽,走到芬丹面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