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哎呀”一声,疼得直跳了起来。芬丹也没料到我跟鼻涕泡儿居然能擦枪走火,一愣之下,下意识松开了手。
我一手捂着脸上的伤痕,感觉指缝间火辣辣的一阵接一阵地痛着,痛得我脸皮发麻头皮发炸,而且伤处还渗出了黏腻的液体,不由得气冲头顶,理智蒸发,火冒三丈高地回身,指着显然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低着头哭丧着脸的鼻涕泡儿,怒喝道:“鼻涕泡儿!!!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你这脑子里进了水的大笨马!你是见不得我好好儿地活着,非得扎死我才高兴,是不是?!”
鼻涕泡儿喉咙里发出讨饶似的低呜声,拿蹄子不安地刨着地,头也压得低低的,最后竟然前腿一软,咕咚一声卧在了草地上,仿佛十分羞愧的样子。
我脸上还火烧火燎似的疼痛着,痛得我咬牙切齿直想爆粗。一想到自己可能的毁容危机——虽然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可脸上顶个大疤瘌行走于世,身为易格池沃受人尊敬的女英雄,该多么富有喜感多么没有面子?——我正想叉腰接着教训它,左手却被人用力一把握住,强行把我转向与他面对面。
“你怎么知道它叫鼻涕泡儿?!”
呀!糟!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我气急之下说了什么,登时脑子发蒙头皮发炸,觉得两边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血都冲上了头顶,无言以对。
“说呀!你怎么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它原本叫什么!除了我!你为什么会知道它叫鼻涕泡儿?!”
芬丹的大吼声震得我脑袋一阵嗡嗡响。
我想耍赖,我想装傻,想借机逃脱,想嘴硬不承认,还想扯更多的谎来圆自己先前的话……可是我毕竟不是一个做惯了坏事的人,我从小到大老实惯了,最多不过就是有些平凡人的小奸小诈小心眼儿;又或许是我之前实在是占尽上风,将芬丹耍得团团转,因而过于得意洋洋地自信和托大,完全没有设想过当自己的假面被真的拆穿的那一刻该如何应对……所以,我的思维短时间内完全停顿,任凭气势汹汹的芬丹攫住我的双肩一阵摇晃,晃得呆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我,我真他X的不适合当个卧底啊。我叹气地想。上一次做黛蕾尔,下场是被面前这个男人一记“光明圣言”劈回了姥姥家;这一次做伊拉娅,又因为鼻涕泡儿这个我亲自起的、专属度和辨识度极高的名字,再次折在面前这个男人手里!难道……难道,我跟丫天生不对盘,丫就是老天派来收我这个妖怪……不,是恶魔领主的?
……还有,还有,在这种我的马脚毕露,马上就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我居然有一点想笑。
我果然给鼻涕泡儿起得好名字啊。以至于当芬丹跟我厉声嚷嚷着这些小白言情男主角的标准台词的时候,我居然还能想到:这个绿色严厉冷血无情肌肉男,用着他那一把蕴含着激动、压抑、不敢置信的低厚声音,认真地喊出鼻涕泡儿这个名字的时候,居然……还是那么的搞笑!
这个念头没来由地令我先前的惊慌蒸发殆尽。
我怕什么?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真幼稚的黛蕾尔了。我九死一生,地狱试炼,在腹黑的雷拉格面前扮忠心、搞无间,披着黑暗精灵的外壳在森林精灵的国土上大摇大摆地横行,且将他们奉若领袖的大英雄芬丹戏耍于掌中;从资料片的终极Boss拜娅拉手里硬生生抢夺了关键的安德烈小王子,煽动了所有妖姬一系为我所用,向恶魔王国的主导权伸出攫取的手……
我不再是当日那个如履薄冰地在正邪两方之间走着细细的钢索寻求平衡,慑于魔王的威势而不得不作些小奸小恶,又为了自己尚未泯灭的那线良知而背后鼓捣出更多的小聪明小手段来敷衍应付,天真地梦想着芬丹有朝一日能够全然信任我,能够帮我摆脱这些艰辛的算计和应对,能够让我真正可以将一腔信任和感情都托付的,“蜂群女王”黛蕾尔了。
想到这里,我纷繁复杂的心绪忽然渐渐平定下来。好像被看穿的那种深深的恐惧和逃避,于我而言,也都不再那么重要。
我翻过右手,用手背继续轻轻拭着脸颊上的血痕,心想:我真命苦,上一次是发现魔王在耶泽蓓丝昏过去的时候给她脸上刻了花;这一次,我明明那么清醒,还是被鼻涕泡儿这匹蠢马给暗算了,脸上又多挨了一道刺青!唉,莫非大家都看着我这张脸长得还好,争着往上面画点图案好衬托么?
我把右手举到自己眼前来,看着上面殷红的血迹,慢慢地笑了开来,一字一句地说:“我当然知道它叫什么。因为,它的名字就是我起的嘛。”
此语一出,芬丹的表情就好像突然从半空里劈下一道很响很霹雳的炸雷,正好把他从中间劈成两半似的。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包含了那么多种东西,有震惊、有喜悦、有眩惑、有迷茫、有瞠目结舌、有不敢置信,一瞬间都汹涌地挤拥在那双湛深的蓝色眼眸里,几要呼之欲出。
作者有话要说:4月26日更新:
唔,童鞋们都好聪明啊~~好多人猜到我要让小黛揭穿自己的身份了……^^不过,这故事离结局仍然还早得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