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知道芬丹并不像我想像的那样全然冷血无情。那个真正的耶泽蓓丝说过,他封锁了一切黛蕾尔身后的消息,让大家都以为黛蕾尔是为了艾罗兰英勇献身的英雄。或许他也是为了不让大家知道他错信恶魔的失误,但是又有什么区别呢?他毕竟是为黛蕾尔——为我唯一真心想要扮演的那个角色,保留了最光辉最美好的形象。
何况,我仍然记得,那一夜,在阿格兰城外的森林里,芬丹被我误导,误认为狮鹫帝国的假女王是耶泽蓓丝假扮。那个时候,他吞吞吐吐,往常所坚持的正气凛然道义原则忽然统统不见,只有左右为难心虚躲闪。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我想,他异常的表现,不可能没有一丝旧情带来的影响吧。他仍记得我,或者仍记得我们曾经分享过的那些美好,因此他迟疑了,软弱了,不由自主地想要退却,想要护短,想要假装看不见那个他曾经喜欢过的女人,带给这世界的正义一方的再度威胁——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还想要他怎样呢?跪在我的脚下,亲吻我的脚趾,乞求我的原谅,痛哭流涕着向我深刻忏悔他的过错?……
假如他真的那样做了,他就不再是我爱过的那个人了。
哈尔利斯沉重的城门轧轧地在我面前缓缓打开,门后深不见底的巨大地穴(所有黑暗精灵的城镇都是建在地下的巨大洞穴里的),如同一张黑黝黝的大口一般向我张开。地穴里那一根根垂下来的尖而长的钟乳石,被它们上面所建造的各式各样建筑里透出来的光线所照亮,有如黑夜里野兽的白森森牙齿。
不过,身为整个易格池沃最令人瞩目、受人敬重的暗影女族长之一,我此刻的出场形象可不是那么光辉四射。
我的巨蜥坐骑被我丢在了那处矿井之外。我的法杖丢在芬丹的营地里根本没有随身带出来。我的身上、头上都落满了灰土,身后没有任何随从人马,独自一人挺立在城门之外,出场的气势上难免短了一截。
不过我又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尴尬的场面。我想,只要我的气度够高贵,态度够堂皇,就可以形成一种虚张出来的慑人声势,将四周所有闲杂人等都折服其下。
于是我迈着最高贵最堂皇的脚步,昂着头,像个不容人置疑的、绝对的法律仲裁者一样,沿着城门开启后露出来的那条中央大道,缓缓走进哈尔利斯。
不过我还没有那么笨,笨得以为这种架势也能慑服雷拉格那个腹黑男。所以我没有先去国会拜见他,而是直接去了暗影女族长聚集的大本营——暗影宫殿。我知道,在那里,聚集着最多我的忠实崇拜者和追随者,她们对我的盲目支持和崇敬足以让我避开所有的质疑和问题。我得打理好自己的外形,洗去这一身的狼狈,才好重新去会见雷拉格。
我在暗影宫殿的一间小屋里结结实实痛痛快快洗了一回澡。正打算弄几个火球出来好把伊拉娅这一头茂盛的亮银色长发烤干,门上就有人轻敲了几下,然后在门外不高不低地禀道:“伊拉娅女族长,雷拉格族长听说你突然回来了,要见你呢。”
我右手拿着一块麻布,正要擦自己那湿漉漉的长发,随口答道:“哦,好。你去回报族长,说我整理好之后马上去国会。”
门外那女子的声音似是踌躇了一下,才迟疑道:“这个,伊拉娅女族长,雷拉格族长不在国会呢……”
我一怔,也没多想,匆匆把那块麻布往头上一罩,稀里糊涂两手狂揉了一阵,总算把头发抹到不再滴水的状态,草草用手指爬梳了几下头发,把打结的地方梳顺,就哗啦一声拉开了房门。
门外恭顺地等着的,却是一位暗影巫女——暗影女族长训练升级前的初级版本。我向她点了点头,就脚步匆匆地往暗影宫殿的大厅里走去。
谁知我刚从走廊一转进宫殿正厅,就愣住了。
暗影宫殿正厅的中间,供奉着一座黑暗精灵的传奇奠基者——黑暗之母图德哈娜作暗影女族长装扮的神像。而此刻,那座雕得眉眼神情惟妙惟肖的巨大的神像前,却有一个人,将两手背在身后,静静伫立。他身后披着的宽大的黑色披风,随着那一阵阵自敞开的宫殿大门口吹进来的冷风,微微飘荡。
我定定地注视了那挺拔的背影片刻,才出声道:“……见过族长。”
那人闻声,自神像前回过头来,看见我,勾起一边的唇角,微微一笑。
“哦,真的是你啊,伊拉娅。”他语气里微微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听到报告时,还以为那些人看错了——”
我摸了摸似乎又开始发痒的鼻子,苦笑一声,走向那座神像之前,直到雷拉格身畔才停下,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来话长。没想到族长当日教我的那一招‘城镇时空门’,乃是救命的招数。”
“哦?”雷拉格挑起了一边的眉,显得兴味十足的样子,等着我说下去。
我讪讪地笑道:“最近艾罗兰的芬丹大人,经常派我们去做一些占矿、扫荡野兵之类的轻松差事。有人报告说发现了一处荒废多时的金矿,里面有一些鬼魂僵尸之类的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