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胤祯是否愿见,康熙四十七年终究还是来到了。
从上年入冬以来,黄河以北的大片地区,包括京畿在内,就没下过场像样的雪,所谓瑞雪昭丰年,冬天时,要雪下得不够大,开春后,农耕必定遭遇干旱。这事成了玄烨一块心病,为此寝食难安,甚至还动过求雪的念头。为此就连在除夕日,与诸妃的团圆宴上,玄烨也是脸色紧绷。
皇贵妃佟佳氏担心诸妃妄加猜测,后宫里会生出不必要的事端,遂命贴身嬷嬷悄悄带话诸妃,让诸妃不必惊慌,不过这样一来,诸嫔妃便无不知道,皇帝正在为冬雪烦恼。团圆宴不过才席散,宫妃中就有伶俐者,径直往宫中众道场许愿,愿上天早日降下瑞雪。皇贵妃佟佳氏知道这一切时,已是第二日初一的傍晚。
正月初一这日,天色还漆黑一片,玄烨已经在太子胤礽及胤禛、胤祯等阿哥的簇拥下,到宫中各处道场及奉先殿诣香,迎神的鞭炮声,不时回响,这一路下来,直到旭日东升才给全部拜完。玄烨由胤礽护送回乾清宫稍事休息,这才出临中和殿,在中和殿受宫中诸内监恭贺新禧,再御太和殿受文武百官朝贺,到这时玄烨已经开始觉得有些疲倦,可初一这一日事,到这里远远未完结。
午前于太和殿赐宴宗室诸王,午后回到乾清宫赐宴太子及诸皇子、皇孙。赐茶、赐酒过后,玄烨在御座上手持酒杯,眼光落在下首诸子身上。坐在玄烨左侧席上的胤礽,顺着玄烨的目光,就望到自己的次子弘皙。
十三阿哥胤祥扭头,正和身后那席的皇长孙弘皙在说话,也不知道胤祥说到了什么,弘皙听了后顿时脸红耳赤,臊得连忙把头别了开去,玄烨见了,回头就对胤礽轻笑道:“弘皙这孩子也太憨实了,你看给小十三那鬼精逗得,连耳根都红了。”
自从上年重阳时,玄烨对胤礽公然展露出不满后,胤礽这几个月一直过得是战战兢兢。面对玄烨突如其来的亲切,胤礽不免有些迟疑,就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皇父玄烨,对自己的又一次试探,只谨慎道:“皇父教训得是,二阿哥他还要好好历练一番。”
玄烨刚才那话,不过是随兴而发,对胤礽显得亲切,也不过是出于习惯,等听到胤礽这样番婉转陈奏,顿时觉得大为扫兴,更认为胤礽这是在曲意奉承,胤礽是他玄烨最疼爱的皇子,出生不久便被玄烨立为东宫,更亲自抚育,从前他们父子间是推心置腹,可如今却像隔了层纱,叫玄烨浑身不自在,。
下首宴席上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玄烨的一举一动,见到玄烨望向胤礽的眼神中露出不悦,胤褆当下高兴得举杯痛饮,胤禛坐在自己位置上,似乎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与胤禄一席的胤祯就一直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好不容易熬到散出,胤禛顾不得其他,马上便想走到胤祯身旁。胤祯知道胤禛想问自己何事,只是碍于仍未退出乾清宫,不便说起,只朝胤禛的方向望了眼。胤禛会意,虽然着急,也没开口追问,只与胤祥一道,由随门退出乾清宫,出到甬道,胤祯已经在等着他们。
甬道中北风呼啸,吹在人脸上,像刀割一样疼,胤祯随手拿着自己的斗篷,只穿着出锋朝服站在寒风里,见到胤禛、胤祥来到,面上露出个苦涩的笑容,胤祥见到他这样,便比胤禛更愤怒,大步走到胤祯身边,一手夺过胤祯手里的斗篷,递到胤禛手里,脱下把自己已经穿暖的斗篷,裹到胤祯身上才训道:“这大冷天的,十四弟你就不知道个冷暖?好歹也是做阿玛的人了,怎么能如此任性。”
胤禛在旁看着胤祥训胤祯,并没接口只忧心忡忡地望着胤祯。胤祯知道是自己的不是,只低下头任胤祥责备。等胤祥唠叨完一轮,胤禛看准时机,把手里那件胤祯的斗篷递给胤祥道:“十三弟你也别着凉了。”
胤祯感激地望了眼胤禛,感谢他适时出面止住胤祥的话头。这叫胤祥见了,当下更为气愤,马上自怨自艾道:“难怪皇父常说,是我们这些兄长把十四弟你给纵坏了。现在看来,皇父倒是说得没错。”
这话明显把胤禛也说了下去,但胤禛并没有生气,谁让他的确就是如此。胤祯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胤祥是为自己着想,才会这样说,所以马上便抢道:“不,这不是哥哥们的错,全是我自己不知自爱。”
胤祥望着一味述说着自己不是的胤祯,不禁一阵心痛,他一直觉得胤祯这弟弟太过自律,在对待自身的事情上过于苛刻,再加上从小到大的情分,以至于在对待胤祯的事情上,他总觉得但凡能对胤祯有益的事,他就不会吝于去做。
“十四弟,十三哥放才说你,不是为了叫你自责,而是望你日后多加自爱。”胤祥语重心长道。
说到这里,原本只要胤祯点头应过,便就可以,可胤祯却半响没吭声,胤祥看得发急,就想再开口,但被一旁的胤禛按住,胤祥回头着急地望了眼胤禛,胤禛只对他摇了摇,再转头对胤祯道:“ 弟弟你若心里有事,这会不想说,我们做哥哥的,也不逼迫你。今日虽没下雪,可到底还是在寒冬腊月,你得记得添衣。”
听了胤禛这番贴心体己话,胤祯再也忍不住,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