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菱顿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连忙收回拍在石桌上的手,对着帷幔后的公子抬手行了一礼,语带歉意地道:“让公子见笑了。”
帷幔后的公子似乎并不介意,只是淡淡地道:“无妨。”
亦菱总觉得帷幔后的公子柔和淡然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是觉得她方才的举动有些好笑。亦菱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继续道:“我总觉得,在我要达成某个目标或是完成某件事的时候,中途总会发生意外,而这些意外总是发生得那么巧合,巧合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刚才我跟你提到的那位喜欢荷花的友人,本来我们说好要一起离开,然后他帮助我完成一件事的,结果我们刚商量好没多久,还没到达目的地时,就出事了。”亦菱沮丧地道,“失去了他,我不禁失去了一位要好的友人,更失去了一位十分得力的帮手。”
她所说的那件事,自然指的是要筠如陪她一道回夏国,协助她顺利地继承皇位。不过在此处,她不便将话讲得太清楚。毕竟,她并不认识帷幔之后的这位公子。 “还有之前提到的那位半个友人,”亦菱又道,“之所以称他为半个友人,就是因为我们并未坦诚相待,虽然他确实帮过我很多忙,我也很欣赏他,但是他帮助我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什么目的,他的背后似乎还有其他的人在暗中指挥和操纵着,而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并且打算将计就计、顺藤摸瓜地暗中调查时,他却意外地被人杀害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亦菱顿了一下,微微蹙起眉。“就好像是你要建造一座宫殿,可是刚开了一个头,就被人给暗中毁掉了,你不得不重新开始……可是每当你重新开始的时候,又遇到了许多阻力,要么就是缺少原料、要么就是缺少工匠。当你好不容易再度开始,建造到一半的时候,又被人暗中毁掉了,于是你不得不再次开始……当整座宫殿终于快要建好的时候,一把莫名其妙的大火将其付之一炬了。”
“听你这么说,好像遇到了不止两次这样的事。”帷幔后的公子缓缓开口道,不知不觉间,他也将称呼改了,无形中再度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是啊……”亦菱轻叹一声。她的确遇到过不止两次。除了筠如被杀而她失去了一位得力的帮手,以及荆先生被毒杀因而她追查那位幕后之人的线索断掉了这两件事之外,还发生了许多这样的事:她由于继承皇位的事以及迫于怀远当时的形势不得不辞官上交兵权离开怀远,而后师门惨遭屠杀、几乎被彻底摧毁,而在这之前二师姐和大师姐就先后离开了人世,再加上至今都联系不到三师姐……似乎从她出师以来,所有的事就一直不怎么顺利。
还有之前,她明明都同二皇兄说好了的。待他帮助皇甫祾顺利夺位之后,就带着她离开怀远。离开这些纷争,像普通人家的兄妹一样去过平静安宁的生活……最后,也变成了一个美丽的泡影,云宁大战,上官绝尘不仅杀了大哥岳悠然,也杀了她的亲人。曾经保护着她从无数黑衣刺客手中逃出生天的亲人。
想到二皇兄赵子安,亦菱不禁又想起自己的本意并非是要回到夏国、继承女帝之位的,可是随着事情一步一步地发展,她竟然逐渐地改变了念头,一门心思地想要回夏国、顺利地从母皇那里继承女帝之位。然后毅然决然地同上官绝尘对峙。这究竟算是命运之神奇呢?还是天意在弄人呢?
可是这些事她又不能同这位神秘公子讲得太清楚,这些感受她又不能说得太直白,她只能轻叹道:“原本我都没打算建造这座宫殿的。”
“我现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亦菱无措地道,“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就像站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阴影中,看不清前方的路,也不知该走向哪里,如果就这样摸黑向前走,总是怕黑暗中会忽然伸出来一只手,给我迎头一击,将我打回原地。”
“还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就像一只傀儡,”亦菱飞快地道,“所有的一切都不受我自己控制,现在仔细想来,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何不知不觉间就走上了要建造宫殿的这条道路,而且更神奇的是,我的内心执着地认为自己就是那个要建造宫殿的人,这就是我的使命,无论那只隐藏在暗中操控的手破坏多少次、阻挠多少次,我都不会放弃,绝不会放弃,因为我注定是那位建造宫殿的人的思想,已经深深地植入我的心中,再也无法抹去了。”
亦菱一口气说完,随后顿了顿,长长地舒了口气,缓缓地道:“问题是,我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把这个想法深深植入我的心中的……总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颗棋子,被人赋予了一点意识和一个存在的目的,然后就被操纵着向着一个方向前进,同时又有一只手在从中作梗,不断阻挠。”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亦菱的声音渐渐地变小,她望着不远处郁郁葱葱的草木,神情变得飘忽,眼神也变得迷离,“我就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控制我的棋手不断地操纵着我,而另一位棋手则不断地阻挠着我……”
亦菱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她不禁在心中暗叹道:天哪!我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帷幔后的公子缓缓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