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随风做了场梦,梦中纪戎歌一身寡素,青衫墨竹,好不风流。
他手持长箫,垂眸而奏,白玉流苏随风舞动,素来披在肩上的长发高高挽起,用了同衣服上墨竹颜色相近的丝绸,他奏一曲高山流水,箫声绵延有如流水自天而降。他侧耳倾听,许久才回过神来赞了句好。
楚随风从没见过这样的纪戎歌,自打他认识那人以来,那人就似生了一张微微怅然的脸,虽偶有深自眼底的笑,却真的寥寥可数,不像眼前这人,一低首,一回眸,举手投足间都见浓浓的欢愉。
“随风,你可喜欢这首曲子?”一曲毕,那人睁开了眼,楚随风从没见过这样温柔带着丝羞涩的纪戎歌,一时间有些恍惚,没来得及仔细思量,就听自己的声音冷冷答道,“高山流水遇知音,我们之间,何来的知音一说。”
此话出口,楚随风只想狠狠地扇自己一耳光,难得纪戎歌叫他一声随风,那飘飘然的劲还没过,就被自己给破坏了,说话还如此伤人颜面,楚随风摇头,刚想出言道歉,又见纪戎歌方才还有些灰暗的眸子转眼间又亮了起来,弯着眸子盯着自己,唇角也浅浅上扬,“我也觉得高山流水不适合我们,那再换一首相思门如何?”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纪戎歌悠悠地念着,“我素来喜欢这首诗,索性自己普了曲子,不知随风可想听?”
楚随风点头,开口说好,却又听见自己的声音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纪戎歌,你我之间,从未有过这些。”说罢甩袖而去,剩那人在原地吃吃笑着,也不知是喜是悲。
楚随风见不得那人难过,眉心微蹙,只觉得这样的情境不该发生在他二人身上,可画面飘转,一眨眼就换上了院中雪景,再见容貌装束,又是多年之后。
而景中那人云淡风轻,举手投足之间倒与现今的纪戎歌像了七八分,素衣如雪,那人也怔怔地盯着雪中红梅,一窍的玲珑心思也不知落在何处。
见他来了也不言语,先开口的,竟然是他。楚随风也知自己身在梦境,梦中种种皆不由他掌控,只听梦中的自己道,“你……”一个你字出口,再无余字,倒像是两人之间再无话可说。
纪戎歌也只回了句,“王爷。”目光却落在院中雪景上没有移动分毫,而那人形容瘦削,容色也淡淡的,如同置在初春的冰雪,虽知阳光晴好,但这晴好本身却于冰雪不是件好事。楚随风说不出来的怪异,只觉得此时的纪戎歌就是那即将消融的冬雪,看着熠熠生辉,实际上就快要消失了。
他不知两人间究竟是怎么了,就听自己的声音冷冷的,“这是他的院子,我不准你污了这里。”楚随风不知自己怎地如此不近人情,也知此时身在梦境,只是这梦境太过逼真,倒似一场回忆,可他思前想后,也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而梦中的纪戎歌连唇角都没有波澜,只淡淡地应了一身,就起身而去。
长发如泼墨落在素白的衫子上,随着那人远去渐渐在雪景中淡去。
楚随风站在原地,一伸手,那红梅就折断凋零,残芳落了一地。
梦醒的时候天已大亮,纪戎歌早就在花圃里忙碌起来,灰色的长衫下摆被系在腰上,袖口也捥上去大半,露出一截白晃晃的胳膊,楚随风刚简单洗漱完就看见这幕,顿时有点失措的感觉。
不知是昨晚的梦还是怎么了,楚随风看见这样的纪戎歌,只有淡淡地心疼。
蔷薇带刺,纪戎歌移植的时候不慎被扎到,顿时有颗血珠冒了出来,红色的,胭脂一般氤氲开,然后被他含进唇里,楚随风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昨夜梦中的红梅,心里烦躁得利害。纪戎歌见他醒了,也就一笑作为招呼,楚随风却仍念着梦中那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更是堵得慌。
“纪兄小心,蔷薇生了许多小刺,往年我府中也种了不少,却因利刺伤人,就此拔掉了。”那时他年纪小,见蔷薇艳丽多姿,就忍不住攀折,手上被划了许多口子,于是整个王府就不再种蔷薇了。他虽遗憾不再见到这般明艳娇俏的花,却也不惋惜,毕竟没有什么会比他自身更加重要。
纪戎歌点头,看向那蔷薇的眼神里却带了些许怜惜。“这样美丽的花,的确是该生出利刺来保护自己。”红颜命薄,花亦如是。若是不为自己打算,那怀璧本身就是一种罪业。
昨日挖出猴尸,让纪戎歌既茫然又庆幸,这茫然指的是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把握前进的方向,之前所查探的种种都付之东流,这庆幸是指昨夜沉思一宿的清明,让他知道下一步子该落往何处。
既身在他人的棋盘之上,不妨自己走动两步,也不负那人用尽心思缚住他的苦心。
至于楚随风……
纪戎歌在心中喟叹,让那人袖手旁观已是不可能,若真不幸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必当全力护他周全,如若不能,就当他还自己上一世的穿心之痛罢了,好看的小说:。
“楚兄,关于周若勋的死,我已有头绪,成与不成就在这几日了。”他移植好盆中的蔷薇,覆好土又浇了水,见楚随风还是看着他,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