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珂有些诧异,然后欣然点头:“当然可以啊,听老师说实习很重要,咱们以后多交流吧。”
将黎珂的号码存入手机,杨礼文只觉脸上热烫,心也砰砰直跳,黎珂却忽然神秘一笑:“师兄,你看那边,那排亮着红灯的平房……”
杨礼文转头看去,并未发觉任何异样,黎珂压低了声音,喑哑地说道:“那里,是咱们学校的停尸房……”说完,她转身飞快地跑掉,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进入各临床科室轮转的杨礼文非常忙碌,每周雷打不动的一封书信和一通电话,是他最喜悦的尝试和最执着的坚持。
他很快发觉,写信这种古老的沟通方式,其实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除了实习中遇到的人、事和各种专业问题,他们渐渐开始分享一些小小的心情和感触,在共同拥有了这些微妙的细节之后,两颗年轻的心,也在慢慢地贴近……
一切逐渐有了固定的程式,周六将信发出,周三收到回信,期间的数天等待,就像一种甜蜜的折磨。实在难耐之时,杨礼文就把黎珂的信拿出来一封封重新读过,直到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深深地印入他的脑海。
那真的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忽然拥有了一个专属于两人的小小世界。连台手术的劳累、刻薄家属的刁难、专业书籍的艰深,每当觉得无法忍受,只要拿起黎珂的来信,或者给她打去一个电话,这一切一切的困难,都会变得微不足道、风轻云淡。
信越写越厚,通话时间也越来越长,每次去医院门口的小店给手机充值,老板娘都会狡黠地笑:“小伙子,又给你媳妇打电话啦,什么时候请我吃喜糖啊?”
然而,第二年春天,杨礼文却忽然和黎珂失去了联系。整整一周时间,电话打不通,写信没回应,心急如焚的他打去N城人民医院医教处询问,得知黎珂跟随医疗队下乡援医,三个月后才能回来。
无边的焦灼中,经过三十多天的漫长等待,杨礼文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向医院请了假,先乘火车赶到N城,接着汽车、步行一路辗转,前后历时六天,终于找到了黎珂当时所在的南门村。
见到风尘仆仆的杨礼文,黎珂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师兄?你怎么……”她的话还没说完,杨礼文已经不顾周围村民的目光,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好看的小说:。
黎珂挣扎了几下,在察觉到他的哽咽后停了下来,乖乖地伏在他的肩头。杨礼文沙哑地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走就走,也不知道跟我打个招呼……”
那天晚上,两个人坐在村外静悄悄的树林里,一直谈到月上中天。
听杨礼文倒完苦水,黎珂有些心虚地低声说道:“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这里条件太差,我怕你不让我来……而且,我一到这里就给你写了信的啊,还一连写了好几封呢。”犹豫了一下,她红着脸低下头去:“你那边一直没回音,其实我这两天也有点着急了,本打算等过两天去镇上补充器材的时候,找机会给你打个电话的……”
杨礼文听了欣喜不已,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珂珂,我……我知道我的条件不好,还比你整整大了十岁,但是,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黎珂轻轻回握住他的大手,俏皮地眨眨眼睛:“你跟我说这些干嘛?嗯……我怎么听不懂啊……”
回到S城第一中心医院,望着宿舍桌上摆放的整整五封厚厚的信件,杨礼文忍不住笑了,最早那封到达的时间,正是他动身后的第二天……
这次请假影响了杨礼文轮转的进度,为了不影响实习成绩,跟黎珂商量之后,他主动提出“五一”期间留在医院加班。
当时正轮转到耳鼻喉科,这里的病号形形色色,从要求掏取耵聍的老者,到儿科建议先过来除外中耳炎的孩童,再到鼻咽癌晚期的严重病患,事情琐碎冗杂,异常繁忙。
五四青年节那天,医院举行大型活动,科里只留下梁医生和杨礼文两个人值班。到了中午,在他的协助下,梁医生终于看完了全部病号,吩咐杨礼文帮一名鼓膜穿孔的患者换药之后,抓紧时间外出就餐。
杨礼文刚刚做好准备,平时只在病房上班的护士长忽然匆匆走进来,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小杨,你把手上的活儿放一放,先帮我看个病号。”
杨礼文看看坐在治疗椅上安静等待的患者,觉得有些为难:“过一会儿行吗,这个病人已经等了一上午了……”
护士长看看他手中的药瓶,脸色一沉:“鼓膜穿孔而已,耽误一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我这个病号可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穿着入时的年轻女孩已经护着脖颈走了进来,很不满意地高声说道:“冯阿姨,怎么回事儿啊,我都快难受死了!”
冯护士长急忙过去安抚:“若桐啊,你先坐下,我已经跟杨医生已经说好了,他马上就帮你看。”
说完,她向杨礼文使了个眼色,对治疗椅上的病人客气地笑笑:“麻烦您先让一下,我们这儿有个急病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