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个,手扶着装盒子炮的口袋,向着屋子里瞪着眼睛,喝道:“谁有这么些功夫和你们废话,去,不去,干脆就是一句。你若是不去,我们有我们的打算。”
说着话时,手就去解那口袋的扣子,意思好象是要抽出那盒子炮来。
沈大娘“哟’了一声,身子向旁边一闪,脸色变成白纸一般。
孔三玄连连摇着手说道:“不要紧!不要紧!”
他说着,又走到院子里去,陪着笑作揖说道:“三位老总!再等一等吧。她已经在换衣服了,顶多还有十分钟,请抽一根烟吧。”
他说着,拿出一盒烟卷,躬着身子,一人递了一支,然后笑着又拱了一拱手。
那三个护兵,经不住他这一份儿央告,又到他屋子里去了。
当下孔三玄将脑袋垂得搁在肩膀上,显出那万分为难的样子,走进屋来,皱着眉对沈大娘说道:“你瞧我这份为难。”又低了一低声音道:“我的嫂嫂!那枪子儿,可是无情的。若是真开起枪来,那可透着麻烦。”
沈大娘这两天让赵将军、尚师长一抬,已经是不怕兵,现在让盒子炮一吓,又怕起来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孔三玄道:“姑娘!你瞧你妈这份儿为难,你换件衣服,让我送你去吧。”
春梅这时已哭了一顿子,又在窗户下躲着看了一阵,见那几个护兵,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那大马靴只管走着咯支咯支的响,也呆了。
见说有三玄说陪着一路去,胆子略微壮了一些,正要到外面屋子里去和母亲说两句,两只脚却如钉在地上一般,提不起来。
她停了一停,扶着壁子走出来,只见她母亲两只胳膊互相抱着,浑身如筛糠一般的抖。
春梅将两手慢慢的抚摸着头发,望了沈大娘说道:“既是非去不可,我就去一趟。反正也不能把我吃下去。”
孔三玄拍着巴掌笑了一笑说道:“这不结了!大姑娘!我陪你去,保你没事回来。你赶快换衣服去。”
春梅说道:“咱们卖的是嘴,又不是开估衣铺,穿什么衣服去。”
只在这时,已经有一个兵闯进屋来,问道:“闹了半天,怎么衣服还没有换呢?我们上头有命令,差使办不好,回去交不了数,那可别怪我们弟兄们不讲面子了。”
孔三玄连连说道:“这就走!这就走!”
这孔三玄说着两手拖春梅进了屋里,沈大娘也离开椅子,也将她推进屋去。
当他们进了屋子,其余两个兵,也进了外面屋子了。
娘儿俩话也不敢说春梅将冷手巾擦了一擦脸上的泪痕,换了件长衣,走到外面屋子里,低声说道:“走哇!”
三个兵互相看着,微笑了一笑,走出了院子。
孔三玄装出一个保护人的样子,紧紧跟随春梅,一同上了汽车,一直开到赵将军家来。
一路上,凤喜心里想着,所谓堂会,恐怕是靠不住的事。
我是个不唱大鼓书的人了,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及至到了赵将军家门首,一见汽车停了不少,是个请客的样子,堂会也就不假了。
下了车,三玄已不见,就由两个护兵引导,引到一所大客厅前面来。
客厅前帘子高挂,有许多人在里面。
有躺在藤榻上的,有坐着说话的,有斜坐软椅上,两脚高高支起,抽着烟卷的。
看那神情,都是大模大样。
赵将军、尚师长也在那里,今天见面,那一副面孔,可就不象以前了,望着一睬也不睬。
这大厅外是个院子,院子里搭着凉棚,六七个唱大鼓书的姑娘,都在那里向着正面客厅坐着。
春梅也认得两三个,只得上前招呼,坐在一处。
因为这院子里四围,都站着拿枪的兵,大姑娘们,都斯斯文文的,连咳嗽起来,都掏出手绢来掩住了嘴。
坐了一会,由客厅里走出一个武装马弁,带了护兵,就在凉棚中间,向上列着鼓案,先让几个大姑娘各唱了一支曲子。随后,客厅里电灯亮了,中间正摆着筵席,让客入座。
这时,赵将军将手向外一招说道:“该轮着那姓孔的小妞儿唱了,叫她就在咱们身边唱。”说着,用手向酒席边地上一指,表示是要她在那里唱的意思。
春梅到了这种地步,也无可违抗,便低了头,走进客厅。
孔三玄已是和别人借好了鼓板,这时由一个护兵捧了进来。
所放的地方,离着筵席,也不过二三尺路。
赵将军见她进来,倒笑着先说道:“孔小姐!劳驾,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说时,他用手上的筷子,照着席面,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然后将筷子向春梅一指,笑着说道:“诸位!你可别小瞧了人,这是一位女学生啦。我有心抬举她,和她交个朋友,她可使出小姐的身分,不肯理我。可是我有张天师的照妖镜,照出了她的原形。今天叫两个护兵,就把她提了来了。今天我得让我的同行,和她的同行,比上一比,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