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不由得连喊了几声惭愧,今天幸而是赵将军牌打得松,放了自己和了一副大牌,设若今天不是这样,只管输下去,自己哪里来的这些钱付牌账?
今天这样轻轻悄悄的上场,总算冒着很大的危险,回头看看他们输钱的,却是依然笑嘻嘻的打牌。
原来富贵人家,对于银钱是这样不在乎。
平常人家把十块八块钱,看得磨盘那样重大,今天一比,又算长了见识了。
在这四圈牌打完之后,春梅本想不来了,然而自己赢了这多钱,这话却不好说出口。
可是他们坐着动也不动,并不征求春梅的同意,接着向下打。
又打完四圈,春梅却再赢了百多元,心里却怕他们不舍。
然而赵将军站起来,打一个呵欠,伸了一个懒腰,这是疲倦的表示了。
大家一起身,早就有老妈子打了香喷喷的手巾把递了过来。
手巾放下,又另有个女仆,恭恭敬敬的送了一杯茶到春梅的手上。
春梅喝了一口,待要将茶杯放下,那女仆早笑着接了过去。
刚咳嗽了一声,待要吐痰,又有一个听差,抢着弯了腰,将痰盂送到脚下。
春梅心想富贵人家,实在太享福,就是在这里作客,偶然由他照应一二,真也就感到太舒服了。
春梅对雅琴说道:“你们太客气了,要是这样,以后我就不好来。”
雅琴说道:“不敢客气呀!今天留你吃饭,就是家里的厨子,凑付着做的,可没有到馆子里去叫菜。你可别见怪!”
春梅笑着说道:“你说不客气不客气,到底还是客气起来了。”
她也就暗想,大概是他们家随便吃的菜饭。
这时,雅琴又一让,把她让到内客厅里。
这里是一间小雅室。只见一张小圆桌上,摆满了碗碟。
两个穿了白衣服的听差,在屋子一边,斜斜的站定,等着恭敬侍候。
尚师长说春梅是初次来的客,一定要她坐了上位。
赵将军并不谦逊,就在春梅下手坐着。
尚师长向赵将军笑了一笑,就在下面坐了。
刚一坐定,穿白衣服的听差,便端上大碗红烧鱼翅,放在桌子中间。
春梅心里又自叫了一声惭愧,原来他们家的便饭,都是如此好的。
那赵将军端着杯子,喝了一口酒,满桌的荤菜,他都不吃,就只把手上的牙筷,去拨动那一碟生拌红萝卜与黄瓜。
雅琴笑这说道:“赵将军今天要把我们的菜一样尝一下才好,我们今天换了厨子了。”
赵将军说道:“这厨子真是难雇,南方的,北方的,我真也换得不少了,到于今也没有一个合适的。”
“你找厨子,真是一个名,家里既然没有太太,自己又不大住家里,干吗要找厨子?”尚师长笑这说道。
赵将军说道:“我不能一餐也不在家吃呀。若是不用厨子,有不出门的时候,怎么办呢?唉!自从我们太太去世以后,无论什么都不顺手。至少说吧,我花费的,和着没有人管家的那档子损失,恐怕有七八万了。”
“据我想,恐怕还不止呢。自从你没有了太太,北京,天津,上海你哪儿不逛?这个花的钱的数目,你算得出来吗?”尚师长说道。
赵将军听说,哈哈的笑了。
春梅坐在上面,听着他们说话,都是繁华一方面的事情,可没有法子搭进话去,只是默然的听着,吃了一餐饭。
着赵将军也就背了一餐饭的历史。
饭后,雅琴将春梅引到浴室里去,她自出去了。
春梅掩上门连忙将身上揣的钞票拿出,点了一点,赢的已有四百多元。
雅琴借垫的那一笔赌本,却是二百五十元。
那叠钞票是另行卷着的,却未曾和赢的钱混到一处,因此将那卷钞票,依然另行放着。
洗完了一个澡出来,她就把那钞票递还雅琴说道:“多谢你借本钱给我,我该还了。”
雅琴看着春梅拿了钞票的手,向外一推,一摇头说道:“小事!这还用得挂在口上啦。”
春梅以为她至多是谦逊两句,也就收回去了。
不料这样一来,她反认为是小气,不由得自己倒先红了脸,笑着说道:“无论多少,没有个人借钱不还的!”
雅琴说道:“等下次我们打小牌的时候再算得了。”
春梅一见二百多元,心想很能置点东西,她既不肯要,落得收下。就笑着说道:“那样也好。”于是又揣到袋里去,看了看手表,笑着说道:“姐姐不是说用拼车送我回去吗?劳你驾,我要走了,快九点钟了。”
“忙什么呢?有汽车送你,就是晚一点也不要紧啊!”雅琴说道。
“我是怕我妈惦记,不然多坐一会儿,也不算什么。再说,我来熟了,以后常见面,又何在乎今天一天哩。”春梅说道。
“这样说,我就不强留了。”雅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