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要走了，就只这一会子，光阴多宝贵。你有什么话要吩咐我的没有？若是有，也该说出来呀。”春梅说道。
“真奇怪！我却有好些话要说，可是又不知道说哪一种话好。要不，你来问我吧。你问我一句，我答应一句。”范本涛笑着说道。
春梅于是低着头，用牙咬了下唇，凝眸想了一想，突然问道：“三个月内，你准能回来吗？”范本涛说道：“我以为你想了半天，想出一个什么问题来，原来还是这个。我不是早说了吗？”“我也是想不起有什么话问你。”春梅笑着说道。
“不必问了，实在我们都是心理作用，并没有什么话要说，所以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范本涛笑着说道。
二人正说着话。
范本涛偶然看到壁上挂了一支洞箫就说道：“几时你又学会了吹的了？你说，你会吹，我想我弹着唱着，你吹着，你一听是个乐子，所以我买了一支箫一支笛子在这里预备着。要不，今天我们就试试看，先乐他一乐好吗？”
“我心里乱得很，恐怕吹不上。”范本涛说道。
“那末，我弹一段给你送行吧。”春梅说道。
范本涛接了母亲临危的电报，心里一点乐趣没有，哪有心听曲子！
春梅年轻，一味的只知道取自己欢心，哪里知道自己的意思！
但是要不让她唱，彼此马上就分别了，又怕扫了她的面子，便点了点头。
春梅就将壁上的月琴，抱在怀里，先试着拨了一拨弦子，然后笑着问道：“你爱《四季相思》，还是来这个吧。”
“个让我回来的那天再唱，那才有意思。你有什么悲哀一点的调子，给我唱一个。”范本涛说道。春梅头一抬说道：“干吗？”
“我正想着我的母亲，要唱悲哀些的，我才听得进耳。”范本涛说道。
“好，我今天都依你。我给你弹一段《马鞍山》的反二簧吧。可是我不会唱。”春梅说道。
“光弹就好。”范本涛说道。
于是春梅斜侧了身子，将《伯牙哭子期》的一段反调，缓缓的弹完。
范本涛一声不言语的听着，最后点了点头。
春梅见他很有兴会的样子就说道：“你爱听，索性把《霸王别姬》那四句歌儿，弹给你听一听吧。你瞧怎么样？”
“这个调子……但是我以前没听到你说过。你几时学会的？”范本涛心里一动，就说道。
“这很容易呀，归里包堆只有四句。我叔叔说戏台上唱这个，不用胡琴，就是月琴和三弦子，我早会了。”春梅说道。
说时她也不等范本涛再说什么，一高兴，就把项羽的《垓下歌》弹了起来。
范本涛听了一遍，点点头说道：“很好！我不料你会这个，再来一段。”
春梅脸望着范本涛，怀里抱了月琴，十指轮动，只管弹着。
范本涛向来喜欢听这出戏，歌的腔味，也曾揣摩，就情不自禁的合着月琴唱起来。
只唱得第三句“岂不逝兮可奈何”，一个“何”字未完，只听得嘣的一声，月琴弦子断了。春梅“哎呀”了一声，抱着月琴望着人发了呆。
范本涛笑着说道：“你本来把弦子上得太紧了。不要紧的，我是什么也不忌讳的。”
春梅勉强站起来笑着说道：“真不凑巧了。”
说着话，将月琴挂在壁上。
她转过脸来时，脸儿通红了。
范本涛虽然是个新人物，然而遇到这种兆头，究竟也未免有点晦气，也愣住了。
正是让人不快之上又加不快了。
春梅吓了一跳，连忙就跑到院子里来看是什么。
只见厨房门口，洒了一地的面汤，孔大娘手上正拿了一些瓷片，扔到秽土筐子里去。
她见春梅出来，伸了一伸舌头，向屋子里指了一指，又摇了一摇手。
春梅跑近一步，悄悄的问道：“你是怎么了？”
孔大娘说道：“我做好了面刚要端到屋子里去，一滑手，就落在地下打碎了。不要紧，我做了三碗。我不吃，端两碗进去，你陪他吃去吧。”
范本涛对这事，也没留心，不去问它真假。
春梅陪着他吃过了面，就有三点多钟了。
范本涛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春灭听了这话，望着他默然不语。
范本涛执着她的手，一掌托着，一掌去抚摩她的手背，微笑着说道：“你只管放心，无论如春梅依然不语，低了头，左手抽了胁下的手绢，只左右擦着两眼。
范本涛说道：“何必如此！不过六七个礼拜，说过也就过去了。”
说着话，携着春梅的手，向院子外走。
孔大娘也跟在后面，扯起大围襟来，在眼睛上不住的擦着。
三人默默的走出大门，范本涛掉转身来，对着春梅说道：“我的话都说完了。你只紧紧的记上一句，好好念书。”
春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