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本涛笑着把脸一起,还没有答话。
春梅“哟”了一声,在身上掏出手绢,走上前一步,按着范本涛的胳膊说道:“你低一低头。”
范本涛正要把头低着,春梅的母亲孔大娘,一脚踏了进来。
春梅向后一缩,范本涛也有点不好意思。
孔大娘时候道:“那边屋子全拾掇好了,明天就搬,范先生明天到我们家来,就有地方坐了。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明天搬着家,恐怕还是乱七八糟的,到后天大概好了。要不,你后天一早去,准乐意。”
范本涛听说,笑了一笑。
然而心里总不大自然,仍是无法可说,坐了一会儿,就说道:“你们应该收拾东西了,我不在这里打搅你们了。”
他拿了帽子戴在头上,起身就要走。
春梅一见他要走,非常着急,连连将手向他招了几招说道:“别忙啊!擦一把脸再走么。你瞧你瞧,哎哟!你瞧。”
范本涛笑着说道:“回家去,平白地要擦脸作什么?”
说了话,他已走出了外边屋子。
春梅将手连推了她母亲几下,笑着说道:“妈!你说一声,让他擦一把脸再走。”
孔大娘也笑着说道:“你这丫头,什么事拿范先生开心。我大耳刮子打你!范先生你请便吧,别理她。”
范本涛以为春梅今天太快乐了,果然也不理会她的话,竟自回家。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范本涛坐在正面,陶博贺夫妇坐在两边。
陶太太正吃着饭,忽然噗嗤一笑,急转头喷了满地毯的饭粒。
博贺说道:“你想到什么事情,突然好笑起来?”
“你到我这边来,我告诉你。”陶太太笑着说道。
博贺说道:“你就这样告诉我,还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我走过来才告诉我?”
“自然有原因,我要是你,回头让你随便怎样罚我都成。”陶太太笑着说道。
伯和听他太太如此说了,果然放了碗筷,就走了过来。
陶太太嘴对范本涛脸上一努,笑着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博贺一看,原来范本涛的左腮上,有六块红印,每两块月牙形的印子,上下一对印在一处,六块红印,恰是三对。
博贺向太太一笑说道:“原来如此。并没有什么。”
范本涛见他们夫妻俩这样,就笑着说道:“你们不要打什么哑谜,我脸上有什么?老实对我说了吧。”
陶太太笑着说道:“我们老实对你说吗?还是你老实对我们说了吧。再说要对你老实讲,我倒反觉倒的不好意思了。”
于陶太太说完,走到屋子里去,连忙拿出一面镜子来,交给范本涛说道:“你自己照一照吧,我知道你脸上有什么呢?”
范本涛果然拿着镜子一照,不由得脸上通红,一直红到耳朵后边去。
陶太太笑着说道:“是什么印子呢?你说你说。”春梅走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说道:“哼!那不行,你抖着文骂人。”
说时,鼓了嘴,将身子扭了几扭。
范本涛笑着说道:“我并不是骂人,我是说你家人很能听我的话。”春梅说道:“自然啦!现在我一家人,都指望着你过日子,怎样能不听你的话。可是我得了你许多好处,我仔细一想,又为难起来了。据你说,你老太爷是做过大官的,天津还开着银行,你的门第是多么高,象我们这样唱大鼓的人,哪配呀?”
春梅说着,靠了椅子坐下,低了头回手捞过辫梢玩弄。
范本涛笑着说道:“你这话,我不大明白。你所说的,是什么配不配?”
春梅瞟了他一眼,又低着头说道:“别装傻了,你是聪明人里面挑出来的,倒会不明白?”范本涛笑着说道:“明是明白了,但是我父亲早过世去了,大官有什么相干。我叔叔不过在天津银行里当一个总理,也是替人办事,并不怎样阔。就是阔,我们是叔侄,谁管得了谁?我所以让你读书,固然是让你增长知识,可也就是抬高你的身份。不过你把书念好了,身份抬高了,不要忘了我才好。”
春梅笑着说道:“老实说吧,我们家里,真把你当着神灵了。你瞧他们那一分儿巴结你,真怕你有一点儿不高兴。我是更不要说了,一辈子全指望着你,哪里会肯把你忘了!别说身分抬不高,就是抬得高,也全仗着你呀。人心都是肉做的,我现在免得抛头露面,就和平地登了天一样。象这样的恩人,亮着灯笼哪儿找去!难道我真是个傻子,这一点儿事都不懂吗?”
春梅这一番话,说得非常恳切,范本涛见她低了头,望了两只交叉摇曳的脚尖,就站到她身边,用手慢慢儿抚摩着她的头发,笑着说道:“你这话倒是几句知心话,我也很相信的。只要你始终是这样,花几个钱,我是不在乎的,我给的那两百块钱,现在还有多少?”
春梅看着范本涛笑着说道:“你叔叔是开银行的,多少钱做多少事,难道说你不明白?添衣服,买东西,搬房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