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秀英,却又不同。
自从她一见我,好象就未免有情,而今我这样援助他父亲,自然更是要误会的了。
好在蒋授锋的病,现在总算全好了,我不去看他,也没有什么关系。自今以后,我还是疏远他父女一点为是,不然我一番好意,倒成了别有所图了。话又说回来了,蒋秀英眉宇之间,对我自有一种深情。
她哪里知道我现在的境况呢!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就把春梅送的那张相片,由书里拿了出来,捧在手里看。
看着春梅那样含睇微笑的样子,觉得她那娇憨可掬的模样儿,决不是蒋秀英那样老老实实的样子可比。
等她上学之后,再加上一点文明形象,就越发的好了。
我手里若是这样把她栽培出来,真也是识英雄于未遇,以后她有了知识,自然更会感激我。
由此想去,自觉得踌躇满志,在屋里便坐不住了。对着镜子,理了一理头发,就坐了车到水车胡同来了。
现在的春梅家里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
春梅也换了一件白底蓝鸳鸯格的瘦窄长衫,靠着门框,闲望着天上的白云在出神,一低头忽然看见发奔腾,就笑着说道:“你不是说今天不来,等我搬到新房子里去再来吗?”
范本涛笑着说道:“我在家里也是无事,想邀你出去玩玩。”
春梅说道:“我妈和我叔叔都到新房子那边去拾掇屋子去了,我要在家里看家。你到我这里来受委屈,也不止一次,好在明天就搬了,受委屈也不过今天一天。你就在我这里谈谈吧,别又老远的跑到公园里去。”
范本涛笑着说道:“你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也敢留我吗?”
春梅道:“你又不是强盗,来抢我什么,再说我就是一个人,也没什么可抢的,青天白日,留你在这儿坐一会,要什么紧!”
她说着又抽出掖在胁下的长手绢,向着范本涛抖了几抖。
范本涛说道:“要你会说呢?”
春梅说道:“我是实话,你的意思怎么样呢?”
范本涛笑着说道:“你说只有一个人,可知有一种强盗专要抢人哩。你唱大鼓,没唱过要抢压寨夫人的故事吗?”
春梅身子一扭说道:“我不和你说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就跳到里面屋子里去了。
范本涛也说道:“你真怕我吗?为什么跑了?”
说着这话,也就跟着跑进来。
屋子里的破桌子早是换了新的了,今天又另加了一方白桌布,炕上的旧被,也是早已抛掉,而所有的新被褥,也都用一方大白布被单盖上了。
范本涛说道:“这是为什么?明天就要搬了,今天还忙着这样焕然一新?”
春梅笑着说道:“你到我们这儿来,老是说不卫生,我们洗的洗了,刷的刷了,换的换了,你还是不大乐意。昨天你对我妈说,医院里真卫生,什么都是白的。我妈就信了你的话,今天就赶着买了白布来盖上。那边新屋子里买的床和木几,我原是要红色的,信了你的话,今天又去换白色的了。”
范本涛笑着说道:“这未免隔靴搔痒,然而也用心良苦。”院长因为她当护士以来惹了许多麻烦,现在拨她专看护老年人或妇女。
蒋授锋这病室里,就是她管理。
终日周旋,和蒋秀英倒很投机。
常笑问秀英:“范本涛是谁?”
蒋秀英说是父亲的朋友,那护士笑着总不肯信。
这时她看了《红楼梦》,忽然省悟,情不自禁,将书在蒋秀英肩上拍了一下,又噗嗤一笑说道:“我明白了,那就是你的贾宝玉吧!”
这一嚷,连蒋秀英和蒋授锋都是吃了一惊。
蒋秀英还不曾说话,蒋授锋便问道:“谁的宝玉?”
那护士才知失口说错了话,和蒋秀英一起都大窘起来。
可蒋授锋依然是追问着,非问出来不可。
蒋秀英正在着急,那护士就从从容容的笑着说道:“是我捡到一块假宝石,送给她玩,她丢了。刚才我看见桌子下一块碎瓷石,以为是假宝石呢。”
蒋授锋笑说道:“原来如此。你们很惊慌的说着,倒吓了我一跳。”
蒋秀英称他不注意,这才把心定下了,站起身来,就假装收拾桌上东西,将书放下。
这蒋秀英以后当着父亲的面,就不敢看小说了。
自这天起,蒋授锋的病,慢慢儿见好。
范本他来探望得更疏了。
蒋授锋一想,这一场病,花了人家很多的钱,哪好意思再在医院里住着。
就告诉医生,自己决定住满了这星期就走。
医生说,原还让他再调理一些时候。
他就说所有的医药,都是朋友代出的,不便再扰及朋友。
医生也觉得不错,就答应他了。
恰好期间有几天工夫,范本他不曾到医院来。
最后一天,蒋秀英到会计部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