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韵抬头看去,此时的温怀若就像是一头濒临暴怒的野狼,眼圈里充斥着血色的光芒,仿佛随时都可能会狂性大发,紧张的气氛持续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温怀若缓缓将心中的愤怒强压了下來。
“那你又是何时从邱祈年变成了温怀若的!”凌韵缓缓问道。
温怀若猜到了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只见他伸手从腰上所挂的香囊里拿出一张质地很薄,类似于面具一样的东西递给她道:“你可听说过人皮面具!”
凌韵将它拿在手上细细端详,面具很轻盈,手感柔滑,确实像极了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凌韵看着它颇感疑惑道:“可我想不通的是,你为什么要用人皮面具來掩饰你的身份呢?”
温怀若缓缓收回停留在凌韵脸上的目光,道:“起初,只是为了逃避所有与我熟识的人,不过现在,它却是可以保我平安的护身符!”
见凌韵一脸的不解,温怀若继续道:“太上皇现如今正被软禁在宫中的某一处寝宫之内,多数大臣纷纷选择了依附于景王父子,如今的朝廷早已被景王府牢牢控制住了!”
听完温怀若的所说的话后,凌韵心底立时涌起一阵彻骨的寒意,瞪着一双诧异的眼睛询问道:“你说的,是哪个景王!”
温怀若心中顿时疑窦丛生,这北渊莫非还有第二个景王吗?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反应过來了,景王战死那是天下人皆知道的事情,她会有此一问,实属再正常不过了。
“太上皇的亲弟弟,刘景!”温怀若说完,轻轻拔出了扎在凌韵手腕上的银针。
凌韵在听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恍若五雷轰顶,整个大脑顿时停留在了半瘫痪的状态下,无法再进行下一步的思考,看來,景王当日并未战死沙场,如今,她终于能够理解太上皇当日为何会有那样的举动, 这些人,果然一个个都非等闲之辈,看來,在南国与楚君河深夜相见的神秘人,必定就是刘景本人无疑了,。
“那你现在在朝中,扮演的又是怎样一个角色呢?”凌韵看向温怀若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语气中充满了试探之意,在这样紧要关头,已容不得她再像从前那样,将所有的人和事都想得那样单纯和简单,稍有不慎,断送掉的不仅仅是她和所爱之人的性命,更是整个天下的稳定与安宁。
景王的例子就是个前车之鉴,他与太上皇尚属一母同胞的嫡亲血脉,亦走到了今日这一步,何况她与温怀若眼下也只能算是平淡之交,他又有什么理由來为自己出生入死呢?
“我入朝廷,原只为替柔儿报仇雪恨之后,便从此归隐山林,再不过问这红尘俗世,但是后來,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彻底明白了一件事,人生在世,并不单单是为自己而活,亦是为所爱之人,所念之人而活着,你本心系于他,却为营救家人性命,为天下百姓免受战祸之苦而前往他国和亲,若说当日的一饭之恩仅仅是让我对你心怀感激,后來发生的这些却让我对你深感敬佩,我知道,若然想要成事,光靠你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怀若不才,愿助你一臂之力,拨乱反正,重振纲常,天下大定之日,亦是我隐退之时!”温怀若眼中的淡薄让凌韵不禁惭愧万份,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能再说些什么?只是在这单薄却又坚定不移的眼神中,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黎明前的一缕曙光正缓缓照在她的面前,给她寒冷的心带來了一丝乍然的暖意。
为避免有人发现云麟现在正藏匿在此,温怀若每次來时,并不敢多做停留,尽管他每次到來都会用银针强行为云麟打通心脉,从而替他逼出毒液,但是依然收效甚微,近几日,凌韵意外发现,随着云麟脸上笼罩的黑色渐渐加重,他的眉心也隐隐透出了一条黑线, 后來温怀若看到后,一脸沉重得告诉她,如果那条黑线一直向下延伸到了他的人中,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难以救回他的性命了。
这天夜里,凌韵忽然被一个噩梦给惊醒了,梦里的内容醒來后她全都不记得了,但是那种真实并且强烈的恐惧感让她忍不住一阵心悸,夏夜里的燥热,加上她此刻心底的慌乱,让她顿觉睡意全无,凌韵披衣來到禅房外面,澄净的月光洒在她脚下的台阶上,只见她缓缓坐在了干净的台阶上,双臂环在膝盖上,将整个脑袋深深埋了进去,她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鹿,在危机四伏的丛林里跌跌撞撞,心存恐惧得寻找着那遥不可及的出口。
寂静的寺院中忽然响起了清脆的木鱼声,那虔诚而又规律的木鱼声,无形中似乎有种难以抗拒的魔力,让凌韵一步步地循着这声音的源头走去,空旷的殿堂中,只有一个清瘦的背影正在那里专心致志得做着晚课。
凌韵不想打扰了面前这清修之人的宁静,正要转身离开,木鱼声却忽然停了下來,凌韵心里的诧异还來不及完全释放出來,那僧人已手执佛珠走出殿外,笑着向她施以佛礼道:“骊山一别,弹指竟已数年,施主别來无恙啊!”
凌韵起初对眼前这位僧人并无什么印象,但当他心怀感悟得念完那首凌韵当日在后山与慧明方丈探讨佛法时所提到的菩提偈时,凌韵立刻双手合十,惭愧得低下了头道:“大师,其实当日我骗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