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垮了,
地裂了,
墙倒了,
梁断了,
轰然声中,道观这间偏僻的房屋,如同积木般倒塌,溅起满天烟尘,而那些裂痕继续向外蔓延,把道观其余建筑也尽数切割成碎片,
整个小道观的建筑,依次倒塌于烟尘之中,好在那些令墙倾梁摧的裂痕线条,极为神奇,把坚硬沉重的建筑材料切的极碎,并且依循着冥冥之中某些空间切割规律倾垮,并沒有把屋子里的生生砸死,
雨后的空气本來极为清爽,此时小道观里却是烟尘一片,满地废墟,瘦道人带着两名道童满身灰土,极为狼狈地从废墟里爬了起來,用道袖捂着鼻子不停地咳嗽,看上去极为凄惨,
李然静静站在砖石废木间,身周弥漫着烟尘碎砾,但他的眉眼衣裳依然是那般干净,沒有沾惹任何尘埃,
他愿意时,爬梯揭瓦修檐,可以浑身雨水泥点,
他不愿意时,便是满天泥雨,也休想沾着他的衣袂一角,
“你毕竟是我的亲妹妹,不要逼我杀你,”李然看着李彤平静说道:“如果你还坚持以这种倔强地姿态站在我面前,我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李彤擦掉脸上泪水混着灰尘形成的污垢,看着他恨恨说道:“哥,总有一天我会比你强,到那个时候,你就再也沒有办法杀死我,我会重新站在你的面前,我还会坚持把应该属于你的东西抢回來,”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开了小道观,
李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观门外,沉默不语,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瘦道人痛苦地捶胸顿足,看着身前化为废墟的小道观,想着自己这数十年來的节省与辛苦,想起那些求爷爷告奶奶四处化缘的画面,身体颤抖起來,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悲伤,
李然微微蹙眉,回头看着他说道:“我出钱,再给你修一个,”
“这是钱的事吗,这是钱的事吗,”瘦道人悲愤交加,紧紧攥着胸口的道袍,避免因为心痛而死去,声音嘶哑吼叫道:“这道观里每块砖头每根木头都是我亲手买回來的,我知道它们原來的位置,可现在呢,现在什么都沒有了,我忘了它们应该在哪里,这是钱的事吗,这些都是我的命,那是钱能买回來的吗,”
李然看着身前那些被切割成极细碎块的砖头与木块,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说的对,新买的砖木只能修出新的道观,旧的毁灭了便回不來了,这个世界上从來就沒有什么重生,有的只是新生,”
说完这句话,他神情微僵,站在废墟之中,再也沒有任何动作,
李然不知道为什么这间已经变成废墟的小道观,能够让自己生出这样一番感慨,会完全无意识说出这样一番话來,
他只知道,自从当年游历世界,勘破生死关后,自己的境界已趋圆融,渐而平静如山石的境界,继先前那些微颤之后,竟又有了松动的迹像,
瘦道人哪里知道他此时的状态,看着他沉默,以为是不想惹麻烦,不由觉得愈发恼怒,擦掉眼泪,便带着道童去废墟希望拣回些有用的东西,
小道观倒塌的动静不小,街坊们很快便涌了过來,看着废墟惨景,人们低声议论了几句,便回自家宅院拿了工具前來帮忙,
街坊们自家的宅院有很多被暴雨淋坏,但他们想着瘦道人年老体弱,小道童体瘦乏力,哪里还顾得上管自家的事情,
先前悲惨不堪的小道观,顿时变成了一个热闹的工地,虽说沒有办法把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修起一座道观,但响亮的号子声,人们的欢笑劳作声,似乎预示着不久的将來,小道观便会恢复如初,
瘦道人抹着老泪,四处行揖道谢,脸上满是真诚的笑意,
时已近暮,
李然醒了过來,他看着眼前那些普通而平凡的百姓忙碌的身影,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想着瘦道人说过的那些话,若有所思,
瘦道人走到他身前,把眼睛一瞪,想要骂他两句,却下意识里有些不敢,又想着道观塌时那句话,不由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问道:“你真肯出钱,”
李然看着他,认真说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修一座神话集团,”
……
清梦斋,
三师兄站在瀑布之前,听着入耳如雷的水声,看着四溅如星的水雾,脸上沒有丝毫表情,不知沉默了多久后,说道:“听说他楼垮了,”
大师兄站在他身旁,叹息说道:“他來沈州,便是机缘,这等事情,莫要羡,”
三师兄微微挑眉,说道:“师兄,我何须羡他,”
……
沈州市,雁鸣湖畔,
餐桌上搁着一个大土瓮,瓮里是乳白色的羊杂汤,青翠香菜被羊汤的热度一薰,香味顿时在整个屋内弥漫开來,
秦杰拿着筷子,用筷尖把碟中的腐乳掏碎,张楚楚在旁边剥蒜捣泥,大黑马在园子里,隔着门槛看着屋内的动静,眼睛瞪的极大,鼻孔张的极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