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桃花夭夭,灼灼其华。这不是她期待的时节,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心境。青荻身穿黑底红边的新人服饰,由车驾迎着一路而去。她的家乡远在代郡,本应由朱家祠堂迎娶的婚俗被刘彻该在了汉室祠堂,虽无刘氏子孙身份,但可谓给足了面子。
下了车驾,青荻由一名司仪一名司礼领着朝正门走去。六名手持灯笼的女子伴随着古朴的乐声将新娘引到霍去病面前。
她眼里的他依旧如山峰一般挺拔,然而褪去盔甲换上喜服后更显情意绵绵。霍去病见着眼前伊人红妆时,心底也着实一惊,本以为朝夕相处的人不会令他有多少意外,却不知是胭脂还是红晕叫她看上去如此娇羞可人,果如三月的桃花一般令人心动。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司仪在庄重的编钟声中诵读着赞词,恭祝一对新人的忠贞之情。
他们在引导下入场,新郎高大英俊,新娘小鸟依人,在宾客眼中俨然天造地设一对。四下静悄悄,唯有司仪朗声的诵读在耳际回荡。青荻心想:以往都以为婚礼必定热闹哄哄,人声鼎沸,却沒想到这般庄重。万物皆蜕变了无足轻重的背景,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俩。她忍不住偷看霍去病一眼,却沒想到霍去病也正在看她。她先是一愣,随即嘴角一牵,心想他们必定想到一处去了。
霍去病也是万分惊喜,这场匆匆的婚礼多少有些强人所难的意味在里面。事前准备时,他既不欣喜也不期待,以为不过是一场浮于表面的仪式,多少有些繁琐的程序。然而当身边站着这个人,缓缓走上前去,他心中不甚分明的情绪瞬间分明了:能与她在一起,他十分满足,。
他们在侍女的引导下分坐几案两侧。青荻脸颊一红,这真是万分惊喜的时刻,她定然要铭记于心。他们虽久居一府,却一直依礼相待,因男女之别,虽吃的是同一个庖厨的食物,却从未在同一案前用膳。所谓夫妻,终归与情侣不同。
几案中间的铜鼎里盛放着香喷喷的炙猪肉,分列两侧的侍女分别夹起一片炙肉,送到新郎新娘碗里。他们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同时夹起猪肉送到嘴边。霍去病胃口大,一片猪肉一口吃尽,青荻胃口小,细细咀嚼着。青荻总是害羞,羞于在人前与他亲昵,唯独此时此刻,她可以这般光明正大,宣告他们真正在一起了。霍去病一口咽下猪肉,极有耐心的看着他那害羞的新娘。他心中想到:从今往后就真的与这个女子夫妻一体了。
身边的侍女小声提醒青荻:同牢这一仪式中,吃猪肉只需做做样子,无需整块咽下。青荻却不管,她非要吃完才放心,生怕不吃完不吉利。这是专属于他们的时刻,由得她任性一番又有何不可?宾客见他们小夫妻虽未言语,眼神表情已是浓情蜜意,偷偷笑着,但也仅止于笑笑,这样的时刻,一切都无伤大雅。
随后是合卺之礼,侍女在早已分剖开的两瓣葫芦上斟满酒,分别付与两位新人。相濡以沫,同甘共苦,霍去病接过半边葫芦,心中激荡。他平常不大注意婚礼的程序,此刻才觉察到每一步每一个安排都那么富有含义,沒有一个步骤是多余。只见两瓣葫芦由一根红色丝带牵连着,他干脆利落饮下酒,心想,这是说再也不分开吗?
青荻不胜酒力,举起葫芦在嘴边轻轻一抿,却品尝出酒中奇异的桃花馨香。这是皇后亲酿的桃花酒,她答应过会送她一壶。青荻忽然想起许多人与事,放下葫芦,沒有多喝。宾客们却以为她是怕惹人笑话,想來这新娘做事真体面。
随后是结发仪式,司仪用剪子分别剪下二人一缕头发。霍去病的头发浓密粗且硬,青荻的头发乌黑却柔软,司仪将这两缕看似毫不相干的乌发绾成同心结,系上缎子收在香囊里交给霍去病。霍去病接过贴身收藏着,香囊靠近心房那一瞬心也砰砰跳。
青荻眼皮不眨一下,看着他完成所有步骤才安心。这下她真的成了他的人了。
随后夫妻行对拜之礼,二人拱手,天地为媒,山河为证,一齐拜下去。青荻心想,若在平时,哪个女子有本事受霍去病一拜呀,唯独妻子可以。青荻眼中噙着泪水,就为这夫妻同心的一拜,她此生不枉费來人世走一趟。她终于读懂婚嫁中这一系列繁琐仪式的意义,缺一不可。
然后是向双方父母行礼,完成这一拜,他们就正式结为夫妻了。她缓缓拜下去,面对霍去病的母亲与母家亲族。堂上无人嬉闹,每个人都十分恭谨庄重。卫少儿发自内心感动着,她生命中的两次爱情,与霍去病生父的自由结合因为缺乏婚姻的维系而分道扬镳,与詹事陈掌的结合则因为种种原因留下不少遗憾。而这一刻,她的儿子弥补了她生命中的遗憾。唯独这样的婚礼这样的仪式才能叫新妇得到整个家族的认可。
青荻也想过霍去病将來也许会纳妾,这是这个世界的道德礼仪赋予他的权力。但这丝毫不会妨碍她正妻的地位,这一道道程序让他与她让所有人记住了她在他心里意味着什么。
青荻忽然想起诗三百中许多关于男女相恋的句子,两情相悦在诗人笔下总是过于浪漫。她心想,那些与人私定终身的女子难道真的无怨无悔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