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即将来临,椒房殿的侍女们恨不得在每个看得见的角落存上冰块,倔强执拗的用人力去对抗天意。寒气与暑气一抵消,倒也清爽异常。
然而却没人敢打搅偏殿里正闲话家常的这对师徒,宫里人也诧异,若非解忧的缘故,皇后也未必请得动宫廷里这辈份最高的亲戚。她们却很少掺和别人的热闹,自顾自享受着清闲,如竹林里一样漠然独立着。好心送上点心的宫女清晰的听到解忧唤她衡玑。
冰块散发的寒气从铜兽口中吐出,令她们本就与世隔绝的相处更蒙上一层云雾缭绕的浮影。
“皇上似乎许久没来椒房殿了。”衡玑放眼望去,这宫里果然美女如云。
“战事一起皇上就把书房当寝殿了,听说满地铺满了地图,只怕他根本睡不好。”解忧淡淡说道。即便不在大战,陛下最近宠爱的是王夫人,他也甚少来皇后处。这一点上解忧很是欣赏刘彻,至少他可以随心所欲,犯不着受局势利害关系牵制。
“战事一起,睡不好不只他一人吧。”衡玑若有所指道。
解忧亦不恼怒,“天子一言一行皆牵动朝廷,这不奇怪。”
“我是说霍去病,或者该称他为骠骑将军。他让你帮着照看那个女子,你照看得怎样?”衡玑问。
解忧耸耸肩,“好吃好睡有什么不好的?我看她像是不知愁的人,好福气呀。”
彼此又来一个小宫女,低着头捧着什么东西朝她们走来。解忧最烦这些总拿鸡毛蒜皮的小事烦她畏缩着脑袋盯着她的人,她一拍几案正欲发作,只见小宫女被吓得跪下,双手高举卷轴捏着嗓子道,“禀翁主,皇后说霍将军临走前把这件东西送来,说是什么时候翁主来看皇后就请转交翁主。”
“他还想得挺周到,如果我不来就不给我了?”解忧没好气问道,一手接过那卷轴,另一手迅速扫开铺满几案的点心杯盏。摊开卷轴,不单衡玑与解忧,连小宫女也忍不住朝几案瞟去,卷轴里竟画着一局棋。
黑白相间,纵横交错,解忧当然知道这含义。她瞬间没了火气,挥手打发宫女下去。
“我看这棋走到尽头了,你们这是暗通什么消息?”衡玑不解问道。
解忧苦笑,“连你也觉得这是传递情报呢,我猜皇后更这样以为。”
“这也说不通呀,若是真藏了深意,他应该越发小心,怎会经由皇后之手光明正大递进来?”衡玑条理清晰分析着。
解忧更是有苦说不出,一面把卷轴收起来一面叹道,“他这大概是想让皇后放心,向卫家表明他和我刘解忧绝无半点干系。”
衡玑忍不住嘲笑,只要和霍去病相关,她就不免自怨自艾,。
“其实没什么特殊含义,就是我和他下的一盘棋,还没走完呢。我说让他留着别收,等下次有机会再走。谁想他命人把棋局绘下来……”解忧絮絮诉说着,不知是喜是忧,“你说他这是关心我呢,还是怕我不替他照看青荻故意想方讨好我呢?”
衡玑没回答,只是摇头笑着。
“你倒是说话呀!”解忧忽然大声质问。
“这男女之事你问我呀?”衡玑冷冷说道,“问道于盲。”
正当此时,小宫女领着个侍中郎打扮的男子朝她们这边疾步走来,且面露焦急状似有要事。
解忧心中诧异,不由得直起身子跪坐着。这侍中郎虽官位地位,却因身在帝王之侧而身份特殊,其中不少为刘彻心腹笔杆,更有不少他日即为朝廷重臣。他们虽有宫廷行走之权,但因是男子,故而若非急事,甚少在后宫行走,更何况直入椒房殿。此番侍中郎亲自前来,只怕非但是急事,还是大事。
随着那人一步步急急而来,解忧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莫非霍去病出事了!
“陛下口谕,有要事命翁主宣室觐见。”侍中郎不卑不亢宣读着刘彻的诏命。
解忧跪地道,“诺。”随即对衡玑做了个眼色便匆匆而去。
“陛下忽然传召,不知所为何事?”解忧边走边问,她一生中从未如此焦急不堪过,可等不及到宣室就问,“可是北方战事有变?”
这侍中郎尚且年轻,与后宫诸人来往较少,估计还不知在宫人眼中解忧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故而并不排斥与她交流。他不疾不慢说道,“只是事关北方,也有关战事。”
解忧心中一紧,顿觉心中凉了大半,她鼓足劲问道,“具体何事?”
“既是国事,也是家事。”说罢就走到宣室门口,侍中指引道,“翁主请。”
“家事?难道是荆楚?”解忧心中似有准备,小布趋行走进。却见不单是她,陛下还将三公九卿统统招来,他们各个神色肃然,显然是头等大事,她心中更是讶然。但见卫青神色安详,并无焦急之态,解忧微微平复心情,郑重对刘彻行跪拜礼。
“臣刘解忧拜见陛下。”解忧朗声道。她是名正言顺的翁主,但绝非重要人物,若非事关重大,也绝无在宣室拜见陛下的机会。于是,一切变得诡异而玄妙。
当庭的朝臣男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