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议事结束,特意前往竹馆,他又要出征了。他决定去看望解忧,告诉他曾生死与共的人他此后的决定。竹馆离这一带宫阙高阁有些距离,上次前来不曾察觉,走起来竟有好一会儿工夫。
穿过竹林就听到乱杖落下的声音和女子凄厉的叫喊声,他当时顿住,霍去病不会陌生,这是在执行宫廷中最严厉的刑罚。多年以前,严厉的廷尉在陛下的支持下曾杖杀数百宫人,血染未央,风中尽是这般悲苦的哀嚎,观者亦悯然。
只是,为何会在这里?霍去病不免加快了脚步,却被一袭深色衣裙挡在身前,冷面含霜,却是衡玑。
原来衡玑早被解忧与卫长的争执惊醒,只是她选择漠视,她绝对相信解忧足以独自了结一切。
霍去病收拾好心情,换以冷静有礼的对峙,他憎恶所有挡在眼前的事物,甘泉宫围猎不慎惊扰了她,竟被下狱。这一次他越发谨慎小心,猜测着她将如何阻挡他的前进。
“你来这里所为何事?”衡玑的语气高高在上,仿佛眼前赫赫有名的骠骑将军依然是当年误闯竹馆的毛头小子。
霍去病深深知晓此人不好对付,一字一顿腔圆字润道,“来探望解忧。”
“不必探望,她好得很,”衡玑冷眼斜视,朝竹林尽头努努嘴,“你听,她正忙着。”
“重伤在身还能杖责宫人?我竟不知她是这样的能人。”霍去病哑然失笑。
衡玑森冷反问,“你以为她是怎样的人?”
霍去病不愿跟这活死人磨叽,懒洋洋看着她,不做回答。
疏风吹过竹林,血腥味逐渐扩散开,霍去病胃中作呕,眉心微微一皱。
衡玑神色阴沉,不动声色道,“她是我养大的,她是怎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要自以为了解刘解忧,运筹帷幄杀伐决断,她不曾心慈手软过。”
“今日却是为了什么?”霍去病的语气冷却下去,心中的意志也不似方才那么坚定,目中却不曾暴露什么。
“卫长的侍婢开罪了她。解忧要杀的人,谁也拦不住。”她说得极其轻松,仿佛杀戮之事已是稀松平常。
“那,告辞了。”霍去病顿了顿,脑中过了一遍,尽可能简短回复,连称呼都省去。他只是以极其简单的方式告别而去,那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他一个轻而易举的离去注定了某个人情感上一生的悲剧。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衡玑忽然有些心虚,却不知这心底的空落从何而来。
回到竹馆,此处已恢复彼时的宁静,竹风袭来,仿佛一切不曾发生。衡玑顿感周身疲惫无力。
清溪见了她便匆匆过来禀报,“翁主牵动旧伤,此刻已服药躺下。”
见她手中持有带血的纱巾,衡玑心下了然,挥手示意她下去。
缓缓来到解忧榻边,坐下轻轻拂过她鬓发,沉睡的解忧似有了直觉,梦中呓语不断。衡玑怅然道,“无论将来知悉真相你会不会怪我,我都要你知道,现在我做的是对你最好的决定。”